三十九、凯利集团项目（二十五）
元旦假期，罗一得知和张天娇是大学校友，两人约在大学见面。他和张天娇在大学看电影到下午三点才结束，两人又突发奇想，到图书馆看书，好在假期查得不严，没有学生证也混了进去。张天娇随手拿了一本时尚杂志，罗一拿了一本名叫《城市魔方》的小说。
“一哥，你还真拿书看啊？”张天娇本以为两人就是来图书馆感受一下气氛。
“哈哈，能看多少是多少，这本书是我在学校借阅的第一本书。”
“你看过？”张天娇怀疑地问道，“城市魔方？写的什么内容？”
“这是一部官场小说。”罗一看着书的封面，绿色的背景上，两个极其抽象的人的形状，一上一下，一远一近，形成了立体的效果，两个人形中间也是抽象的都市形状。现在像这种单调枯燥的封面早就过时了，罗一却兴趣盎然地看着。
“主人公是谁，一般官场小说的主人公都是市委秘书长吧？”张天娇问道。
“我认为这本小说里没有绝对的主人公。”罗一回答道。
“为什么？”
“这本书吸引我的也是这一点。”罗一翻开书，说道，“在这本书里，市委秘书长算是一个主要人物，里面还有很多人物都是推动故事发展的主要人物。”
“真的？”
“这本书中形形*的人物，塑造得都非常丰满而独特。有点不符合现在的文化发展吧？”罗一笑着问道。
“我有时也在网上看小说打发时间，现在流行的都是主人公一个人贯穿故事始终，全能而帅气，或是威风八面，或是惊艳逆袭，或是完美无缺。像你说的这本书的写法，有点和时代脱节了。”
“这本书描绘的是人间百态。你看过美剧《权利的游戏》吗？”罗一又问道。
“看过几集，没坚持下来，太长了。”
“《权利的游戏》很成功，但却不是写一个人，相反，写的是众生相。当你认为剧中的哪个角色将会是后面剧情的主角时，这个角色可能很快就死掉了，很多不起眼的角色会绽放人性的闪光。”
张天娇看着罗一，听得很入神。
罗一接着说：“就像我们一样，生活在这个都市，在各自的公司打拼，其实也不过是渺小的存在。即使做得再成功，不过是在属于自己的历史里缔造着辉煌，很快就会被别人新的功绩所掩埋。”
“人生无常，得意须径。”张天娇感叹道。
“走吧，咱俩在这里侃侃而谈会打扰到其他同学的。”罗一说道。
“书呢，不看了？”
“不看了，我早就买过一本，在家里可以随时看。”罗一站了起来，张天娇也跟着，两人把书还了，离开了图书馆。
离开图书馆后，罗一又和张天娇回到市区吃饭，然后又到夜中环的酒吧喝酒，喝到了很晚。罗一回到家，满脑子想得都是张天娇，两人这一天的相处经历，整个晚上都似梦非梦地重现着。
张天娇直接把车子放在了夜中环的停车场里，罗一早晨去开车时，看到张天娇的车子还在。他心想这个女人，也够疯的，又觉得前一天关于项目上的东西一无所获，不过和这个美人相处了将近一天，也不算浪费时间。
罗一开着车快到公司了，他看了看时间，应该不会迟到。和张天娇在一起的一天，让他觉得很舒服很惬意，但对方依旧是敌人，他知道元旦假期过后，自己即将升任业务二部的部长了，这个职位并不轻松，凯利集团的项目必须拿下。
来到公司时，罗一看到一层展厅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他没太在意就上楼了，来到办公室时，肖景峰已经在工位上了。肖景峰看到罗一进来，马上走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业务一部今天招人。”
“真的？”罗一眯着眼，马上又问道，“楼下展厅那几个人应该就是来面试的吧？”
“小冯总一大早就在三楼会议室了。”肖景峰说道。
“也应该，咱们这公司也该招点新人了。”罗一说得是真心话。
红城实业这家私企，是程艳和冯克林用以前工作的宏泰机电的老班底组建的，这些年风风雨雨做成了RE在渤海市最大的经销商，员工来来往往有去有留，新招聘的员工大多是各部门的内勤，核心成员没有太多的变化，尤其是各部门的领导和业务员们，都是以前的老员工。以至于这些年，红城实业都没有正经的行政部和人资部，招聘的事情都是经营部的一个人在网上发发信息，具体面试和薪资待遇等事宜都由要人的部门领导和财务部决定，更多的时候是两位老板直接把人招进来，就像罗一这种情况一样。
肖景峰看了看周围，更加神秘地低声问道，“老弟，你昨天和谁出去了？”
“昨天？”罗一真不敢相信肖景峰会这样问，他昨天一整天都和张天娇在一起，看来是被公司的人看到了，也有可能是张天娇故意出卖他陷害他，让他在红城实业难做。出于谨慎考虑，他隐晦地问道：“老肖，你听到什么了？放假后第一个工作日，还没到上班时间，就有关于我的传闻了？”
“老弟，在这个信息时代，你的敌人想要陷害你，想要放出对你不利的消息，太简单了，光速传播嘛！”肖景峰像个老大哥一样笑了笑，又对罗一说，“你要小心了，现在两位老板暗中较劲，恐怕冯总正在寻找机会压制程总，当心拿你开刀！”
罗一心里有些窝火，这也许是他和张天娇之间的第一次过手，也就意味着正式宣战了Ｃ在听了肖景峰的这些话，他对肖景峰稍微放了点心。从对方的眼神和神态，能够判断出是真诚的，在他看来肖景峰对罗一即将担任业务二部部长的事情，已经完全的支持了。他也真诚地说：“老肖，我之前还真没想到，要不说得有你在身边帮我呢。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做了什么或是见了谁，也都是为了工作！”和肖景峰说话时，罗一不时地瞟着后排工位上的王春霞，对方压根没抬头。罗一心里嘀咕着自己做部长的事情，程艳是否已经把王春霞搞定了？
到了上午十点半，罗一就被程艳叫到了办公室，冯克林也在，目的就是询问罗一和张天娇之间的事情。冯克林作为领导自然是把话说得很婉转，意思就是简单的了解一下，关心一下项目情况。
罗一心里暗自庆幸有肖景峰的提醒，让他事先有所准备。他面不改色，语速平稳，态度恳切地开始解释了和张天娇接触的事情。
“冯总，自从上次公司例会上，您提出了其他经销商被万泰商贸的同一个人抢单的事，我就一直在思考，经销商之间的撞单抢单也时有发生在所难免，可是像这种短时间内被同一家公司的同一个人抢单的事情，以前没发生过，现在突然冒出个张天娇为什么能做到？”罗一先把事情的起因定了下来，是由于领导的提出的事而引发了他的思考和行动。
“你得出了什么结论？”程艳顺着罗一的话头问道。
“经过我的调查，我觉得出现这种情况，首先一点，不可否认这个名叫张天娇的业务员，能力很强；然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她以前不在RE的体系里，她是从ME的经销商跳过来的，RE的经销商对她都不了解，也都没有防备。”
“说下去。”冯克林说道。
“想到了这些，我就觉得我现在手头的项目都很危险，尤其是今年的重中之重，凯利集团项目。”罗一说话间表情和语气都竭力表现得真诚并且忠于公司，他接着说，“于是我就想找以前就认识的万泰商贸的渠道业务经理大鹏，想要了解一下关于张天娇这个人，我和他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可是万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那女人和大鹏一起来的，导致我无功而返。”
“然后呢？”冯克林眯着眼思考着。
“后来我找了几个做ME的经销商朋友，费了点周折才打听出来一些张天娇在ME的经历，不过我觉得还是不够，托人要了她的电话，我总觉得做项目要亲眼看到对手，才能发现对方的比自己强在哪，才能找出对方的死穴。”罗一开始义正言辞地长篇大论，阐述他和张天娇见面的用意都是为了最终赢下项目，把整个事情说得理所应当，理由充分，中间不忘了插播自己的忠诚度广告，表决心，立忠心。
罗一最后说道：“于是在元旦假期，确切的说是昨天，我找到了机会，让这个对手不再隐藏于暗处，和她在光天化日下见面，互相试探，寻找对方的弱点。这种接触以后肯定还会有，第一次就被您二位领导知道，我觉得是好事，起码以后领导不会因为别人的谣言而觉得我罗一对公司有任何的不忠！”
“你的忠诚，我和冯总都知道。”程艳觉得火候到了，插话道，“有万泰商贸的人透露出来你昨天和张天娇在一起，还故意把照片发给了咱们公司的人。依我看就是有意离间我们公司内部的关系。”
“我真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阴险，看来凯利集团的项目上，我还要多加小心！”罗一说道。
“张天娇和罗一在一起，旁边还有人拍照，摆明了就是要算计他，冯总，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程艳微笑着问道。
“这种陷害人的小把戏，有人给我照片时我就知道了，如果没有照片可能效果会更好。”冯克林也笑了笑，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最后说道，“罗一，你不要多想，更不要有心理负担，找你来也就是为了提醒你，一定小心这个对手，还有就是凯利集团的项目，必须拿下。”
罗一又满腔热血地表了决心，满脸诚恳地表了忠心，这才从程艳办公室出来。
他刚回到工位上没多久，程艳的又消息来了，让他通知二部的人到楼上的会议室开部门会议。罗一传达了消息就拿了笔和本上楼了，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跟着。
程艳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看了看人都到齐了，让靠门的人把门关好。她说道：“今天临时开个会。冯卓越已经担任业务一部的部长了，我们二部部长的位置一直空着，你们都很优秀，也有人找过我毛遂自荐。”程艳停顿了一会儿，有意放慢语速说道，“最近我考虑了很久，业务二部也该有个部长了，怎么样？推举一个人来做吧，不过要大家都满意才行。”
会议室里顿时静的吓人，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程艳看了看每个人，笑了笑说：“先把话说在前面，这个部长的位置，无论谁做了，部门内的人都要百分之百的支持，我不允许我管理的部门有任何公开的斗争或是私下的小动作。另一方面，谁做了这个部长，工资待遇肯定会有所提升，不过相应的增加的责任更大，除了自己的业务不能下滑外，部门内的事情也要管起来。更加关键的一点，二部的部长，还要在公司内部，为部门争取到最多的支持，为公司争取到最大化的利益。”
“我同意程总说的！”肖景峰先开口了，“业务一部自从有部长以来，在财务款项划拨、营销费用报销、技术支持以及售后配送安装这些方面，都被小冯总充分调动起来了，可以说整个公司的服务侧重点都在为业务一部。我上个月有个项目，着急订货，可是财务那边却先把资金用在一部的订货上了。如果我们部门能有一个人有权利有能力在财务协调这些事情，那么对我们来说是有好处的。”
另外一个长得很成熟的男业务员说道：“我有个项目已经快要安装完毕了，自己垫的营销费用现在还没能报销，搞得我跟个穷鬼一样。”
又有一个年轻的业务员说：“假期前，业务一部几乎把有经验的技术支持都拉到他们的项目上去了。我在甲方现场有技术问题，只能带上一个刚入行一年的小女孩过去解决。”
业务员们纷纷抱怨，程艳又听了几句就摆摆手示意听她说：“这个人选我斟酌了很多天，既要有不错的业务量，又要有足够的经验；既要人缘好，又要拉得下脸；既要有部门内部的支持，又要搞定公司其他部门。我对于你们的业务能力都很满意，可是对这个职位的难度，还是很担心。所以到现在，心里虽然有了几个目标人选，但还是不能确定。来吧，谁先推举出来一个？”
会议室里顿时又没了动静，这次程艳没有再说话，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肖景峰说话了：“大家都不说？再没个结果，我烟瘾快犯了，我先说吧！我觉得罗一挺合适的！”
罗一把早就准备好的惊讶表情摆了出来，让所有人看到后，又逐渐收敛，显得平静而自信。他既然想做这个部长，这时说话不合适，既不能谦虚又不能冒进，大局都由程艳把控着。
“好，肖景峰做的不错，起码推举出一个人来，罗一不错，以前自己干经销商，有过管理经验，后来带着不错的业务量进了红城实业，这两年业务量稳步提升。”程艳似乎是在补充肖景峰的发言，又像是在做总结。
已经有业务员听出了程艳话里的倾向性，既然老板有了定夺，自己又不想竞争，还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业务员说：“我听说假期前罗一刚拿下了一个八十万的项目，而且合同金额的百分之八十在假期前就打过来了，这项目怎么谈的，以后我得向你学习学习。”
“婷姐，您客气了。”罗一向对方笑了笑。
“其他人呢？今天之所以我不定人选，也不搞内部竞争，而是用这种推荐的形式，一来是免得大家伤了和气，二来也是这个人选必须得到部门同事的支持才行。”程艳这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扫视着所有人，问道，“还有别人吗？如果没人推荐其他同事，那么对于罗一，有人有意见吗？”
有的人低着头不和程艳对视，有的人则让程艳看到自己赞同的微笑。程艳又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咱们开诚布公，如果对罗一担任部长有意见，现在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如果现在不提，我就认为是全票通过，以后每个人都要全力支持。”
就这样沉默了两分钟，程艳慢慢地喝着茶，等待着。罗一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程艳提前设计好的会议，到目前为止进展顺利，可是资历和业务量综合起来最好的业务员王春霞还没有发言，让罗一觉得不踏实。他暗想程艳开这次会议，肯定已经搞定了王春霞。他正忐忑不安时，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业务员说话了。
“程总，罗一做部长，我没有意见，只有一个问题。”
“好，这个做法很好，有什么想说的都现在说出来。”程艳看着对方，却没有笑，“有什么问题？”
“一部的部长冯卓越，我就觉得太年轻了，可他是冯总的儿子，又不是我们部门的，所以没有发言权，更没有说三道四的必要。可是业务二部是我们自己的部门，我必须提一句，罗一的能力和业绩没的说，不过有点年轻，而且来公司的时间太短才两年多，这个公司还是以老员工为基础的，恐怕其他部门和冯总会有想法，恐怕以后工作上不会太配合。”
“不用管他们，咱们部门的事情，程总有决定权。”在场资历最老的王春霞出乎意料地说话了，“红城实业是程总和冯总带着以前宏泰机电的一批老人建立起来的，这点不假，因为其中就包括我。但是公司总要有新鲜血液注入，老人死守着规矩，新人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提意见的人被问得哑口无言。王春霞算是红城实业资历最老也是年龄最大的员工了，业务量也在那里摆着，除了两位老板，她对其他人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罗一的业务量在二部排在第二位，现在连排在第一位的王春霞都这么说了，别人就不可能再说什么。
王春霞又举起手补了一句：“罗一担任二部部长，我同意。”
程艳紧接着笑了起来说道：“那咱们就举手表决吧。”
肖景峰也已经把手举了起来，其他人也很快都举手表示同意，就连刚才提出质疑的业务员也一脸认同地举起了手，最后程艳也举手同意，所有人看着罗一。
罗一赶忙站起来，对大家深鞠一躬，说道：“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谦虚的话不多说了，部门的利益高于一切，咱们一起努力，我更会身先士卒，不辜负程总和大家的信任！”
最后程艳正式宣布罗一担任红城实业二部部长，她又把提前准备好的一份会议选举结果递给王春霞，写明选举方式为部门内部推荐，选举结果为全票通过。按照程艳的意思，每个人在表格上签了字。到了下午一点半，程艳赶在两点的公司例会前，在内部邮箱发送了正式的业务二部部长任命通知，还附上了每个人签过字的会议选举结果。
冯克林和程艳分别管理业务一部和二部，两个部门之间互不干涉。之前一部部长任命，冯克林都是独自运作的，事后程艳没说过任何反对的意见。所以这次任命罗一，程艳也是独立运作，特意在例会前发任命通知也是让冯克林没有准备的时间，并且附上了整个部门全票通过的选举结果，冯克林在例会上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并且象征性的祝贺罗一，嘱咐他加倍努力工作，为公司创造财富。
陈娟坐在罗一旁边，悄声说了句：“以后开会没法睡觉了。”
罗一假装苦笑着点了点头，保持着谦虚而平和的表情，心里却是充满了欣喜和憧憬。他觉得百感交集，自从大学毕业后，挣扎了这么多年，终于迎来了事业上的一次迟来的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