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血养树
上次落荒而逃的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现在他又回到了这个阴森恐怖的茅草屋里。
林非坐在一条长凳上，双眼似窗外明亮的月光，他理了理思绪，开口问，“邱老，上次你灵魂出窍，难道只是为了引我过来？”
邱老将自己拾掇的干净整洁，与上回见到时完全不一样了。
他穿了件灰白长布衫，脚上一双老布鞋，脸上洗的干干净净，上回那草帽子他也没戴。
林非这才看见邱老还留着长发，此刻他将长发束了起来，头上扣着一块碧绿的玉，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玉的模样很是眼熟，林非双眼瞳孔猛的缩起，他认出来了，守墓人头上也扣有一块这样碧绿的玉！
他的心神好一会儿震荡，看来邱老真的跟守墓人有渊源！
邱老挥一挥长袖子，笑呵呵的说，“不完全是，我寿元已尽，这般强行留在人间，魂魄与躯体早有不适，需要时常魂体分离，这样才能继续留下来。”
“哦，原来如此！”林非了然的点点头。
灵魂和躯体的关系很微妙，两者都完整无缺，才是一个鲜活的人。
而灵魂和躯体也会发生不契合的情况，要么是魂体夺舍后不契合，要么是一个人本身出了问题。
魂体夺舍后的不契合没有办法修补，只能舍弃这个躯体，重新夺舍另一副躯体，要不然两者会在磨合中耗损，最终双双死亡。
如果是一个人本身出了问题，当魂力不足以适配躯体时，他可以练魂去适应躯体，反之，他可以灵魂出窍，减少磨合时间从而增长寿命，例如邱老这般。
林非也知道，掌灵人通神鬼之术，要做到魂体分离并不难，只不过每分离一次，对魂魄伤害就加重一次。
邱老这般逆天而为，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或许这次见面后，就再难相见。
正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林非主动说及阴生槐树的事情来。
“那颗阴生槐树似乎不太一样，刚才我经过的时候，心神都险些被它吸了进去。而且，我闻到树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心神触及时，感觉到了一片血海之中。邱老，那些恶鬼真的没害过人吗？”
林非的怀疑也不无道理，恶鬼不能久存于世，它们受不住人世间阴风的洗涤。虽然阴生槐树可以养鬼，但三十年时间也足够长，单靠着阴生槐树也不能阻止这些恶鬼灰飞烟灭。
要是寻常人也就放着这些恶鬼灰飞烟灭，但邱老显然很在意这些恶鬼。
如果邱老为这些恶鬼而杀害生灵，那林非必然不会由着他胡来。
一想到此，林非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邱老大袖子一挥，捋着稀疏的胡须大笑，“老朽可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恶鬼也确实没有害过谁。”
“那血腥味是怎么回事？难道……”林非猛然想到一件事情，他双眼诧异的看着邱老，那里头还有震惊和敬佩。
自从他知道邱老掌灵人的身份后，他始终觉得邱老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是没有渡劫成功，那也断不会沦落到魂体分离来苟活的地步。
邱老从二十岁开始修行，过了几年才渡劫失败，又加上守了阴生槐树三十年，那他实际才不到六十岁！
修炼冥灵之法后，他们有着比普通人更加强悍的肉体和心神，要按照自然死亡来看，邱老自然不会这么早就油尽灯枯。
除非是邱老用精血在浇灌那颗阴生槐树！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掌灵玉佩就可以护住雨蝶魂魄不灭，他又何必牺牲自己，去护住阴生槐树下的那些恶鬼呢？
“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我用精血在滋养阴生槐树，为的就是护住这些恶鬼不会消亡。”邱老坦然说道。
林非这就想不通了，为一些恶鬼这样做值得吗？
他思忖再三，还是忍不住劝说，“邱老，您这是何必呢？”
“这是逃不掉的因果，也是我的命。离这颗阴生槐树十几里外有一个洪村，当年我心高气傲，遭仇家追杀逃到了洪村，后又爱上了雨蝶，但她父母反对，我一气之下就带她来了这里。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洪村已被夷为平地，里面的人悉数惨死，他们怨气极重入不了轮回，化作恶鬼四处飘荡。”邱老平静的说道，眼里有自责还有悔恨。
“你的意思是，阴生槐树下的这些恶鬼就是当年洪村的人？”
“嗯，那时候我被仇家重伤，没能将他们度化，又不能任由他们害人，也不忍看他们灰飞烟灭，就在桃止山上找来了这颗阴生槐树。后来雨蝶悲伤过度，没多久也离开了我，我便藏了私心，将她魂魄留了下来，渡劫失败后就守在了这里，还他们这份业债。”
原来竟是这样的，难怪邱老不忍心看着这些恶鬼烟消云散，这里面还有雨蝶的亲人，要是他们入不了轮回，怕是邱老要悔恨终身了。
林非能理解邱老这份心思，换做是他自己，也是会很难放下。
这份执念解决不了，最终会化作心魔，修行的人一旦有了这种心魔，那必定会影响修行。
邱老以精血护住这些恶鬼，怕也是在为自己赎罪。
只不过，他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这步，这些恶鬼终将成为祸害。
林非这次回来，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
要不是守墓人传他功法，或许现在他已经是个受人陷害，丢了工作流落到街头，穷到付不起父亲医药费，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毕业的窝囊混小子。
既然他因机缘练了冥灵之法，又承了守墓人的好意，那他就有责任去度化阴生槐树下的这些鬼魂。
他想，倘若现在是守墓人站在这里，那守墓人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邱老，阴生槐树留着总不是个办法，我尚有父母要养，虽然有心替你守在这里，但也不能不尽孝道。或许我可以试着去度化那些恶鬼，送他们入轮回，也好了结你的这份心愿。”
听到这话后，邱老双眼燃起亮光来，他突然抓住林非手臂，语气急促的问他，“这是真的？你有能力度化他们？”
林非被他这种失态吓了一跳。
邱老有所察觉后，尴尬的挥一挥衣袖说，“是我唐突了！”随后他又自嘲的笑了起来，“我太着急了，你才练习冥灵之法，怎么可能就度化他们？”
“只要功夫下的深，铁杵也能磨成针。”林非摸着鼻头说道。
邱老有片刻呆愣，他盯着林非良久，随后展颜大笑，“哈哈，你有这份心思，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在邱老看来，这小子与上次相见时有了些变化。
上次林非听说要守着阴生槐树后，脚底抹油跑的比兔子还快，而这次他主动开口谈及这事，还说要去度化这些恶鬼。
邱老欣慰的是，这小子似乎已经开始接受作为未来掌灵人这个事实。
习冥灵之法，掌百万阴灵。
掌灵人能力越大，他的责任也就越大，当林非真正能做到掌管百万阴灵时，他心中必然要存在道义。
现在的林非，已经跳出小家为安的思想，开始凝聚属于自己的那份道义。
这种情况，邱老更是巴不得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传给林非，好让他在修行路上进步更快。
“老朽多嘴，也指点你一些东西，你的冥灵之法修行到了哪一步？”邱老含笑的问道。
林非立即反应过来，邱老这些要指点他修行。
他连忙回答，“初练冥灵之法的时候，身体内被烧出了阵阵白烟，这些白烟顺着经脉自行运转，运行完小周天后，又会重新开始，似乎永无停止。”
“哦？竟会这样？”邱老诧异的问道。
“难道不是？”林非惊讶的反问道。
邱老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说，“自从我练了冥灵之法后，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而且冥灵之力并不会在体内自行运转，只有修炼的时候，才会如此。”
难道是《冥灵卷轴》的缘故？
林非内心一阵大喜，难怪守墓人说用它来学习冥灵之法，实在是如虎添翼，别人花费十年的时间，也抵不上他一日。
邱老看他这模样，了然的笑了笑，又问他，“现在感觉如何？”
“冥灵之力从起先的丝丝白烟，现在已经到了白雾。”林非不敢隐瞒，如实说道。
“嗯，不错，那些白烟代表你体内冥灵之力，烟雾越浓，冥灵之力也就越加雄厚。老朽用了半年时间才修炼到雾化，想不到你已经到了雾化阶段。”
“哦，”林非点点头。
他想自己修炼能这般迅速，也是拜守墓人所赐，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报答守墓人这份恩情，找到法子去破开封印。
“掌灵一门将要练就两门功法，一是上古清灵术，另一则是九阴度灵阵，这两门功法一杀一度，相辅相成。你的上古清灵术练到哪个层次？”邱老笑意不减反增，看向林非的目光无比柔和。
林非口念咒语，眨眼的功夫就结出了清灵印。
清灵印一出，茅草屋内寒气骤减，饶是邱老也被吓了一跳。他看的目瞪口呆，嘴里直呼，“你居然到了这个层次！”
林非听他这么一说，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他也不等邱老再问，直接就散了清灵印，又口念咒语，使出了百魂阵。
一朵华光流转的金色莲花照亮了整个茅草屋，将邱老脸上的震惊映的一清二楚。
林非心里得意不止，先前自己埋着头修炼，倒也不知道具体是高还是低，到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俨然已是半个高手。
邱老被他冲击的久久无语，半晌后才找回声音，笑容满面的说，“不错，不错ｓ生可畏，看来不需多长时间，你就能突破天人境，将冥灵之法练就小成。”
“天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