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生离、死别
第二天,莲花和秦婶也恍惚若梦,心头的阴影已经萦绕不散了,庄云铖想反正自己将要离开这里,因此言明让两人另谋出路。
“外面乱的很,现如今我这家里更乱,已经留不下人了。”
莲花和秦婶也看在眼里,一连串的事情早使这个家不再安宁,但她俩低头不说话。
“小蝶,给莲花和秦婶结账。”
小蝶上楼去拿钱,两人仍不言语,眼睛里冒出点点泪花。
允芸抱着这个丫头伤心地哭着,莲花已经泣不成声。
一会儿,小蝶把账结了,莲花和秦婶收拾好包裹。
“小姐,少爷,你们保重。”两人深深鞠躬。
“莲花,一个人苦,早点找个知心的人嫁了,好好生活吧。”允芸叮嘱道。
“是,小姐。”
“秦婶,年纪大了,保重身体要紧。”允芸又说。
“是,谢谢小姐关心。”
声声道别敲响离别的大门,她们走了。接下来几天,三兄妹又与众位挚友告别,北岩一家人,肖金宇一家人,白辰轩一家人,殷红章彦希夫妇,刘臻父子,颖姐,杨傲悯,文庭蕴老师一家……与他们每一位都是经历过欢笑和痛苦的,都共同承受过悲伤和失望,与他们离别,仿佛是割舍着生命的重量,他们都问过同一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但我们一定会回来。”庄云铖如是说。
庄云铖兄妹三人知道,他们此刻的心情必然与自己一样,允芸哭了,瞿颖娇哭了,陈琪儿哭了,殷红哭了,李元樱哭了,香取子哭了,庄云铖和小蝶没有更多的言语,但她们并不坦然,只是这些事只需要默默承受而已。
数天后。
这些天,允芸都不敢去学校,她也从未想过自己除了生老病死之外,这性命竟然还会受到其他人的威胁,如果之前只是说说而已,那么自从经历了数天前的那件事之后,她深刻体会到了自己的境遇。
他们已经决定在今天下午乘火车往上海了,临行前的最后一件事是除掉威尔斯,此刻,他们都在收拾行李。
“小蝶,把你的匕首给我用一回。”庄云铖说。
“哥,我去吧。”
“这次我去。”庄云铖毅然决然。
小蝶顿了顿,终究无话,然后把这匕首交到庄云铖手上。这把匕首上仍刻着宫泽忍成的名字,让她时时知道这把匕首不属于自己,她还记得,这是师哥托垣井朴送给自己的,它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师哥对自己的深爱,还有期待,小蝶理解为对‘恶’的惩治,对初心的坚持。
“金宇告诉我,威尔斯中午会出现在日本人的宴会上,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解决他。”庄云铖拔出月牙似的匕首,注视着锃亮锋利的刀锋和。
“小心。”小蝶叮嘱他,但她的眼里没有担忧,只有深信和关怀。
“知道。”庄云铖将匕身重新插回匕鞘,平静地说:“到时你和允芸就在外面等着我。”
“嗯。”
中午十二点半,日本商人举办的宴会上,肖金宇和威尔斯都在。
庄云铖混了进去,在一间房里等着。
“威尔斯先生,有个人想跟你谈一笔大生意。”肖金宇微笑着走近他。
“哦?”威尔斯挺着身板,端着一杯威士忌,不屑地问:“能有多大?”
“身家性命一般大。”肖金宇淡然说。
威尔斯用那蓝色的眼盯着肖金宇,冷哼一声问:“什么生意?”
“威尔斯先生去了就知道了,你可以相信我。”
“他自己怎么不来?”
“关键他怕你不相信他,况且这里太嘈杂,不适合谈生意,于是他在房间里等你。”
“他来了?”
“是的,也为表示诚意。”
威尔斯犹豫片刻,嗓子里发出两声咕噜,半晌才说:“好吧,我就去见见他。”
肖金宇一笑,伸手说:“请。”
威尔斯把杯子放下,跟肖金宇走,途经厕所,肖金宇忽说:“威尔斯先生自行进去吧他就在左边第三间屋,他认识你,你也认识他,你见了就知道了。”
“我们还认识?”
“是的。”肖金宇说,“你们一定可以谈成。”
说完,肖金宇往厕所走,威尔斯也好奇,遂自行进去,肖金宇是为了摆脱嫌疑,所以故意不与他一起进去,于是在厕所远远地望着他,待威尔斯打开门进去之后,肖金宇紧接着跟了过来。
威尔斯一打开门就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往前走两步,疑惑道:“你是……”
“威尔斯先生。”庄云铖转身,笑说:“你好啊。”
“是你?”
“是我,我希望我们可以不计前嫌,抛开所有恩怨从头再来,我有一桩大生意威尔斯先生一定会感兴趣。”
威尔斯绝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他现在在意的不是生意,而是在揣测庄云铖的真正意图,但他没有思路,于是随口答道:“好啊。”
庄云铖往左走了一步,正好透过未关的门看见了门外的肖金宇,两人眼神示意,威尔斯还没读懂庄云铖眼里的内容,忽然,他眼前黑了一半。
门外,是肖金宇把门关了,并给门上了一把锁,然后径直离开。
威尔斯猛然转身看,瞬间意识到这是个阴谋,还没来得及提一口气喊出声,庄云铖从他身后一把捂住他的嘴,将这锋利的匕首划过他的脖颈,一道口子突然开裂,鲜血渗出,却好像并未割到颈动脉,威尔斯回身用尽全力一推,庄云铖倾身倒在桌子边缘,掀翻了桌子。威尔斯此刻却说不出话了,他两只手捂着鲜血喷溅的脖子往门边走,庄云铖一把扣住他的脚,用力一拉,威尔斯往前扑倒,庄云铖执着匕首起身,朝他走过来,威尔斯翻身,掐住了正蹲下来的庄云铖的脖子,再一翻身,把他按在地上,淅淅沥沥的鲜血从威尔斯颈子上流下来,浸透了他的衣领和衣服,血红的眼睛怒睁着,红薯般的脸胀着,他用尽力气想把庄云铖掐死。
血滴在庄云铖脸上,嘴上,他眼里布满血丝,匕首往威尔斯身上乱刺,威尔斯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了,所有的痛苦集中在他的脖颈上,所有的力气集中在他的手臂上,他只想掐死庄云铖。
庄云铖张着嘴,脸如猪肝,他感到呼吸困难,有气无力,突然颤抖着手把匕首刺向他的脖颈,威尔斯一阵剧痛,痛得他松手,一把揪住庄云铖的手,庄云铖深吸一口气,呼出一口气,力气复苏,他一拳挥在威尔斯耳朵上,威尔斯颅内轰鸣,耳膜破裂,他却发不出声,翻倒在地,庄云铖提着匕首往他腹部刺,刺得直到威尔斯吐出黑红发泡的血。威尔斯躺在地上抽搐,庄云铖也没了力气,他瘫坐了半晌,眼睛逐渐恢复了神采。随后,他从刚才的疯狂里解脱出来,起身,将匕首擦净,把脸擦净,换了一套事先准备的衣服走到窗边,敲了几下。肖金宇过来开窗,庄云铖从窗户跳了出去。
“金宇,再见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庄云铖直直地望着他。
“没事,一定能见。”肖金宇拍了拍他的肩,替他擦干净了脸上的几点血斑,劝说:“快走吧,允芸和小蝶在等你,待会儿这里也有人要找你了。”
庄云铖不舍却决绝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小蝶和允芸在附近的报刊亭等他,允芸四处张望,终于看见他出现在街角,待他走近,允芸迎上去责问:“你到哪里去了?我们等了这么大半天。”
“东西掉了,折返回去找了一会儿。”庄云铖笑道,“找到了,我们走吧。”
“大手大脚的。”允芸责怪一句。
“好了,走吧。”小蝶望他一眼,庄云铖点点头。
小蝶懂了,拉着允芸走在前面。
三人走在去往火车站的途中,都觉得眼前的景象如此熟悉,那是两年前,他们从日本途经上海回来时,也走过了这一条路,但心情却是如此不同。
一路上,三兄妹言语不多,这次去往上海,他们要割舍的东西太多了,诸多牵挂萦绕于心,他们其实不想走,如果千丝万缕的感情便是密密麻麻的树根,那他们已经在北平城扎下深深浅浅的根了,今要强行拔除,他们痛彻心扉。
“哥哥,这次去了,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允芸问。
“不知道,你已经问过三四遍了。”
允芸一筹莫展,“这里有亲人,又有这么多朋友,还有我费尽心思考上的大学,我就这么丢弃了……”她不断地问自己,感到这一切如梦如幻,瞬间就没了,若到了一个新地方,一切从新开始?不可理喻,不可置信!
越接近车站,人越多了,他们随着人流进入将要上火车的站台等待,悠悠扬扬的汽笛声从远方向这里推过来,拨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允芸的意识如同汽笛声般飘飘忽忽,她有点恍恍的。
“人太多了,等会儿跟紧点儿。”庄云铖大声说着,却也抵不过这里嘈杂纷乱的人声,两姐妹也不知道是否听见。
火车越来越近,汽笛声响彻这片天空,人们的情绪高涨,蠢蠢欲动,互相推推搡搡的令人心烦意乱。
终于,火车停了,门开了,里面的人像出洞的蚂蚁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待下车的人们下完,上车的人又涌过去,像波浪起起伏伏地推进,到车门口,人流密集且入口又小,他们被冲散了,允芸快要被这些人挤扁,感觉自己像个面团被揉搓一样,人流持续往门口冲,允芸被排挤到了侧边,她受不了了,只好退出来,由于不够高,踮着脚也看不到庄云铖和小蝶,叫他们也听不见回应。庄云铖伸着头看了半天,只看见小蝶还在人群里被被冲荡,允芸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