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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高氏

月光剪影下辛栢的眉似青山连绵,瞳仁如雪山之巅的星辰,脸部线条如琢如磨,一袭湖蓝绣福竹如意云文绫衫子,更衬得他温润如玉,又不失官家公子的清贵,好似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

这是辛夷熟悉的小哥哥,如今却陌生无比。他就在辛夷三步开外,却好似咫尺天涯,一步也跨不过去。

辛夷无力的低下头,自嘲的咧了咧嘴。她再次抬眸间,眸底已是一片疏离的沁凉:“小哥哥,菜都快凉了。”

辛栢眉梢微挑,笑了:“是我疏忽了。一时忙着碎嘴,都忘了阿卿还饿着肚子。尝尝这个胭脂鹅脯,是今天新鲜做儿的。”

辛栢夹起一块胭脂鹅脯喂给辛夷,后者也笑着接了。二人一副兄慈妹孝的场面,放佛一场完美又不真实的戏。

“阿卿,对于自己的婚事,有什么想法么?”辛栢放下筷子,笑问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卿能有什么想法。”辛夷笑应,语调没有一丝波动。

辛栢的眸色闪了闪:“今日在堂上,阿卿也是这番话……感觉阿卿不应如此……是阿卿已有心上人?此地只有你我兄妹二人,阿卿不妨直言,有小哥哥为阿卿做主。”

辛夷笑意愈浓,然而却只让人觉得愈发冰冷:“什么得一良人,什么之子于归,在我眼中,不过是一步棋罢了。”

辛栢眸色深了深,语调有些沙哑:“终身大事,也只是一步棋?”

辛夷的唇角多了分嘲讽:“难道,这不本应是小哥哥的意思?人人视我为棋,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辛栢唇角勾了勾,他看辛夷的眸色有些异样:“阿卿确定,要这么对待小哥哥么?”

“小哥哥,棋局已开始,你执子落,我不得不落。”辛夷自顾斟了杯酒,一饮而尽,酒香混着胭脂鹅脯的香味滑过喉肠,她却只品出了一丝苦涩。

她别无选择。要么落子,成为对弈者,要么不落,成为棋子。而她这一世,发了毒誓再不做棋子。

哪怕对方是小哥哥,她也只能踏过他,然后向前走。

半晌寂静,直到夜半青石路上的凉意渗遍了辛夷全身,辛栢才起身,整理好食盒,露出了毫无异样的温柔笑意。

“回房罢。小心晚了被发现,又要被爹爹训了。”

辛栢揉了揉辛夷的脑门顶,就转身离去,清癯的背影消融在月光深处,再没有回头一次。

辛夷沉默,转身,回房,手刚一触到门栓,心里坚持了整晚的某处,毫无征兆的全部崩塌。

她整个人瘫软下来,蹲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臂弯,她似乎是在哭,却没有任何声音任何动静。

良久,她才起身,小脸被月色笼了层清冷,却没有一滴泪水。

翌日。辰时。天刚亮,慈兰堂就准时热闹起来了。

各房媳妇儿姑娘依次来给老太太辛周氏请安。数十号人坐了满满一屋子,却不见辛夷的身影。

“六丫头呢?”辛周氏微微蹙眉。日行请安,是孝悌大义。六姑娘辛夷虽然行为古怪,但礼节向来没大过错。

“回老太太的话,我家姑娘染了风寒,怕冲撞老太太和老爷,所以今日未来请安了。”绿蝶站出来,细声细气的禀道。

辛菱噗嗤一笑,瘪嘴道:“六妹妹果然是奇人。这大热天的,还能感染风寒。”

眼看着辛周氏眉蹙愈紧,辛岐连忙俯身揖手道:“娘,确实不错。今日早些绿蝶已来禀了我。当时娘还未起,所以未曾及时告知娘。”

辛周氏略微沉吟,笑了声:“我一个六旬老婆子都还能游山玩水,寻访棋道名家。她一个豆蔻丫头,大热天还惹上风寒了……罢了,使几个郎中给她瞧瞧。好歹都要给她说亲了,可别病着耽误了大事。”

辛岐应了,便嘱了绿蝶去请郎中。辛府虽是五品官家,但人丁稀落,所以府中未设医馆,若诸人患了疾,也都是请街上的郎中。

“六妹妹这病来得巧。”辛芳锦帕掩唇,笑意娴静,“合着卢家亲事的时候,她有精神讨来休书,如今给她寻下家亲事了,她反病倒了。”

辛周氏不动声色的瞥了辛芳一眼,浮起长辈般的慈和笑意:“罢了。她不来请安也好,省得又出幺蛾子。高氏,关于六女的亲事,你可有人选?”

一堂的目光顿时转向了高娥。高娥清了清嗓子,刻意提高了语调:“老太太,这人选只有一家,但就是这一家,我保管老太太和爹全全满意。”

听到前半句,辛周氏的眉尖微蹙,但后半句,却又让她缓和了脸色:“你且说说,到底是哪一家。”

辛岐也捋须道:“高氏,你尽管言来,若有不妥,我和老太太再商议不迟。”

高娥见堂中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她,不自觉下颌又抬几分:“长孙如何?”

一言出,满堂惊。辛周氏从软塌上直起身来,辛岐也坐直了腰板,似乎对这两个字,就平白生了尊敬。

大魏以五姓七望为尊,但也有某些家族因历史原因,在大魏享有超然地位。虽然比不上五姓七望,却也是名门中的名门。

长孙,便是其中之一。

开国国母之族,虽如今已没落,但凭着族人勤政廉政,忠信孝义俱芳,也备受百姓推崇和尊敬。

高娥很满意堂中诸人的态度,又朗声道:“而且,是长孙家的嫡子正妻。”

大魏三纲五常,教义森严。男婚女嫁,讲究门当户对,尤其是嫡嫁嫡,庶娶庶,更是不可逾越的祖宗礼法。

辛岐的脸色渐渐严峻,他沉吟道:“就算有皇后娘娘的赏识,我辛府配长孙,已然是高攀。如今又是嫡子正妻……这,这……就算我们愿,长孙家又如何愿?”

辛周氏则大有深意的盯着高娥,笑道:“孙媳妇儿继续说下去。”

高娥的脸上忽的泛起一抹光泽,映得她满脸胭脂愈红:“若是以我高氏为媒,长孙又如何不愿?老太太,爹爹,别忘了,我可是姓高。”

堂中诸人的眸色顿时有些异样。自从辛桓去后,高娥就足不出户,平日热衷于在府中争东争西,都快让诸人忘了,她姓高。

渤海高氏,乃是官宦名门。要不是魏朝代齐,高氏没落。辛府就算举全府之力,也攀不上高氏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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