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戎芥的故事
其实晚晚何尝不知道,这样为那位嫂子出头,人家也是不知道的。可是将心比心,要是她以后结婚了,明明是婆家跑前跑后,背地里还要受这样的排遣,肯定要当时就一刀两断的。明明在自己家里都是凤凰蛋一般的宝贝着,到了婆家就百般挑剔,当真让人生气。
老妈还在一个又一个的打电话来,晚晚把手机关了。
人间不值得。
人间不值得,可人间很好吃啊……
戎芥这泡芙,也实在是太好吃了!奶香混着面粉的味道。晚晚差点没单膝下跪对着泡芙求婚。至于老妈姑姑嫂子什么的随它去吧~反正冬天风大吹一吹就散了嘛。
戎芥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往泡芙里打奶油的,结果他一扭头……发现小泡芙已经被吃的只剩一个了。
“我就是替你……尝尝。”晚晚对着手指。
戎芥冷哼一声,去重新布置餐桌了。
*脆利落的把最后一只泡芙也塞进嘴里。
什么红玫瑰花啊小天使啊全都被丢在一边,劝学碑正在换电视台,一个学霸妹子正在给大家讲如何投稿s的技巧。优秀的女孩子特别从容自信,关键时刻也敢质疑权威。才不像刚才那只傻白甜。可是中国式的长辈大多更喜欢后者,她老妈其实更喜欢她大姨家的两个闺女,乖巧,可人,且嘴甜,前提是她大姨不找她妈妈“借钱”买房的时候。
所谓“借钱”,就是能借越多越好,能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利息是没有的,要是还不上就拿股票债券什么的顶,万一还不上,记住,亲戚间的情意最重要。
晚晚老妈精明强悍,可是每次碰到她大姨,那智商就开始下线。教训晚晚的时候倒是会上线,多浪费了一块钱都要念叨半个月。
大概时间的妈妈都有这种痴心吧,谁又规定父母一定是正确的呢。只有他们自己以为自己最明智而已。
晚晚扭头,看旁边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青花瓷的小盆,里面袅袅婷婷一株白荷花,晚晚欣喜若狂-油炸荷花什么的超好吃的!
其实晚晚这孩子还是戒备心挺强的,如果她走在马路上突然发现一个钱夹子,那她绝对不回去捡。开玩笑,闹市之中,一个钱夹子怎么就会给她捡到?
不过,这不是吃的吗那首咏荷花的诗怎么说的来着。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划重点,是六月。
她就没有过一下脑子,这大冬天的怎么会开出荷花来。
晚晚趁着戎芥扭头,拿起剪刀冲着那荷花就过去了……然后,就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这是一段有节奏的文字。
把晚晚抽了一顿的鲫鱼甩了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大白眼,又钻进盆里去了。
我靠,那鱼看上去病歪歪的,怎么这么有劲儿啊!晚晚痛苦的捂着脸。
“没文化真可怕啊。”一个绿悠悠、水灵灵的大白菜挥舞着翅膀(也就是它最外面那层菜叶子)过来,往洗菜用的盆旁边翘着二郎腿一坐:“那是人家八大山人的荷花,你那爪子也敢伸!”
这八大山人啊他不是八个人,他是这画家叫名叫朱耷……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就在于人家的画在国际拍卖会上都倍儿贵,那一只荷花都够在市中心买一小三室一厅了。不过仅限于b市的房价,北上广的可买不了。
戎芥直接拿着菜刀冲过来,把那大白菜一把按在菜板子上了:“你丫一违规成精的白菜还敢放肆!信不信我去楼下烤鸭店赊一副鸭架子把你炖汤!”
晚晚捂着脸扭头:“楼下那是一咖啡厅。”
戎芥一手拿到,一手按着白菜:“啊?我中午还在那儿吃的烤鸭呢。那春饼做的,倍儿好。”
嗯,这也是中国特色。
大白菜怒吼一声:“我爹是……”
最后三字儿声音特别小。
晚晚凑近了,说:“你爹是谁?”
戎芥:“他爹是齐白石(中国近现代绘画大师)!建国后的文物不许成精!”
刀起,大白菜含着眼泪,开始唱。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呀,没了爹娘!”
唱的人啊,眼泪都快下来了。
反正后来在一众器灵的力保之下,这违规成精的白菜还是留下来了,成了器灵界乐坛的一颗新星。后来还拜访了一下台北故宫那只翡翠白菜,并且认了翡翠白菜上那两只小虫当干儿子。
晚晚和戎芥这顿晚饭吃的无波无澜,除了戎芥找不到自己那瓶红酒了之外。劝学碑正蹲在电视机前给那大白菜放流行歌曲,最后发现它就是适合凄凄惨惨戚戚那一款,最好站在街边,冷风吹着,穿着破衫烂袄,家里还等米下锅。后来晚晚发现这白菜唱这段这么好是因为他爹齐白石没出名前过的也是这种日子。所以说,艺术来源于生活。
晚晚估计老妈那边的饭也吃完了,打开手机,却发现事情竟然又有了新的发展。
原来大姑又跟他们家某个亲戚打起来了。
江家其实是一个团结的大家庭,每年年底还要聚一次会。而这次和晚晚大姑打起来的那家男主人应该是晚晚的某个伯父,名字叫江疏远。不过有了孩子的一般按这孩子叫,于是他既是江疏远,又是小曼她爸。
江疏远是一家外企的高管,这次公司出了重大纰漏,追究责任的时候就追到了他身上。其实也不是他造成的,而是上面领导无能,可是领导由于某种原因,是不能换的。于是就把锅推给了他。五十多岁的人了,被批的跟孙子一样。要是直接辞退还好,可却把人降成了小职员。生气是生气,又不好辞职。只好天天在同事异样的眼光中去上班,心里好生别扭。
晚晚的大姑原来是学校的德育主任,现在退休了,听到这消息,立马激动了,跑到本市最大的书店去买了一本苏东坡的《寂寞沙洲冷》,然后今晚就跑去人家家里讲了半天苏东坡被贬气节不改的事。小曼她爸涵养好,小曼她妈却受不了了-这合着是来看热闹了!当场就开始吵。晚晚她大姑在家里唯我独尊惯了,一下子被发难,差点没气晕过去。
其实晚晚的大姑真是个好人来着。晚晚的老妈一直都记得这个妯娌的好处。可是她年纪越来越大了,也变得傲慢起来,说起话来她自己认为是摆事实讲道理,别人听来就是咄咄逼人。世界上确实有些人很聪明,她大姑就是其中的一个,所以才能从一个一线老师慢慢成为主任。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地位的提高,她大姑就开始觉得世界上只有她自己最正确、最聪明了、她说什么别人都要从命,这就有点搞笑了。可晚晚的老爸和另外几个姑姑偏偏还意识不到这点。
反正突如其来出了这个事儿,晚晚倒是解脱了。因为大家终于开始反思或许大姑并不是永远正确了。就是大姑不知自己会不会意识到,德育主任和hr是一样的,这种职位坐久了都会给人一种蜜汁优越感。
饭后还是比较惬意的,晚晚洗碗,戎芥收拾桌子,然后舔着个肚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当然,晚晚还有工作需要做,但是明天是周一,她的休息日,她可以明天再做。
周一休假其实是个很爽的事儿,无论看电影还是逛街都超级惬意。然而晚晚掰着手指一算,她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过过周一了。
晚晚愤愤不平的扭头瞪了戎芥一眼,却发现人家正在霸气侧露的……织毛衣。
晚晚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戎芥扭头:“怎么了?”
晚晚龇牙咧嘴,指了指他身上的红色毛衣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红色?”
莫非上辈子是东方不败?
戎芥放下手的签子,凑过来对晚晚说:“我本是春秋人士,秦宫中一无名乐师。我平日最是循规蹈矩的,小心谨慎……可我却爱上了秦君的公主。”
他突然变得有点严肃。
一无所有的乐师爱上公主的故事,在后人看来,自然是很浪漫的,但是在当时皇宫里的人看来嘛……这就跟你一游客进博物馆想把国家一级文物顺回来差不多。
“其实我没和她说过话。她身体不好,也不怎么爱见人。每到明月升起,她就会独立于高台之上。我不知她在想什么,也不知她会想些什么,不过那样也挺好,我就喜欢这么看着她。”
晚晚没有见过真正的公主,但是她知道那场景一定是很美很美的。
明月,玉人,高楼,和爱慕着她的少年。但愿这一刻,可以直到永远。
“后来呢?你们见面了没有?”
“哼,见面?我直接被告发了,秦君就让人活埋了我。她不知怎么知道了,偷偷的着人将我安葬,并以婚服为我入殓,代表她已嫁我为妻。”
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啊。这俩人没成,当真可惜了。
戎芥抱着膝盖,长叹一口气:“我自是知道她是可怜我而已。她又没见过我,何来钟情一说。只是再后来……再后来她远嫁他国,日夜啼哭,我在幽冥中感知,一缕魂魄不肯散去。”
他不过是看着她过的不好,心里难过,竟然生了执念。
“再后来,机缘巧合,我的残魂后附着于和氏璧上,方得重见天日。”
戎芥讲到这里,眼泪就在眼眶了,却没有流出来。
“我成灵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寻她……也不是定要她和我在一起。只是……她嫁的夫君原不是值得托付之人,我只盼着……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盼着什么,只是希望可以为她做点什么。可是出来后才发现,这世上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了。”
红颜枯骨,弹指一挥之间。昔日的如花少女,今日又埋葬于何处?只是当年的人也都早已不在,他想寻,也是寻不到了。
晚晚眼泪都流了下来。想必也是为了念着那位公主,戎芥才喜欢穿红的吧,她竟然还以为他是故意显摆自己皮肤白呢。
戎芥沉默半晌,方才再次开腔道:“骗你的。~
晚晚差点没从沙发上滚下去。她的眼泪啊!戎芥这个骗子!
戎芥嘚瑟的抖着腿唱:人生啊~如梦啊~”
八大山人那爱翻白眼的鱼趴在缸边上,开口接到:“亲爱的你~在哪里!”。
那株荷花扭得跟麻花似的,开口唱:“海草海草~”
戎芥妖娆的扭动着两条胳膊:“浪花里舞蹈~”
晚晚怒:摔!这都什么鬼!
就在这时!
注意!这四个字又出来了。
电话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