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 大闹兰楼
俗语常言,劝赌不劝嫖,劝和不劝分。
人们从悠长的历史经验中总结出的生活经验,代表着相当程度的普及性,以及合理性。
劝赌劝嫖暂且不提,单从男女关系之间的矛盾来看,选择“劝和”要比“劝分”来得更加稳妥。
劝和是无奈的选择。如果男女和好如初,那么皆大欢喜;如果两人就此分道扬镳,那么劝说者也没有责任可言。
劝分的风险可就大得多。倘若一语成谶彻底决裂,没人会去感谢劝分者,通常还会背锅,不被打就算不错;而倘若两人摒弃矛盾破镜重圆,劝分者的处境无疑更加尴尬,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所以作为过来人,佟掌柜条件反射,便想去劝说情绪激动的二人保持冷静,不要继续争吵。
而问题在于,当女方是自己闺女,或者被视为自家闺女时,这种客观保守的思路就明显派不上用场了。
劝不好,这两人闹下去没完没了,影响太差。
劝好了,难道眼睁睁看着这来路不明的小子拐走自家闺女?
休想!
“李正!”佟掌柜脸色阴沉如水,完全没了生意人的和气,看向马瑞的眼神好似看待菜田里的害虫,愤恨中带着一丝鄙夷,冷冷吩咐道:“你先把人带走!”
已经顾不上事情的影响力如何,佟掌柜现在只想让这小子从眼前消失,然后狠狠地教育一下自家闺女。
李正虽然看不懂柳隐和马瑞之间的纠葛之情,但知道好歹,此时不敢多言,扯着马瑞本就局促的衣角往楼下拖。
“嘿!你别拽啊!”忽然长高导致衣服偏小,勒在身上本就够难受了,再被人一扯,跟五花大绑似的,马瑞叫苦不迭:“我会走!”
与之相比,这边柳隐则恢复了以往一贯的作风,人狠话不多,不再纠结于口舌之争,已经开始努力催发全身灵气升腾,眼看便要突破佟掌柜的限制效果。
这让佟掌柜更加生气,敢情小妮子翅膀硬了,居然打算运气还手!
“隐儿!”佟掌柜本想加持禁锢阵法的力度,但眼看闺女使用蛮力挣扎,面露痛苦之色,根本无法狠心下手。
庞大的禁锢阵法铭刻在兰楼地基之上,为的是限制进入兰楼的不速之客,倘若完全发威,无量山天尊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但佟掌柜怎么可能会对自家闺女动用如此酷刑?
撤掉阵法不甘心,加持阵法又舍不得,佟掌柜急得要跳脚,只能徒劳地喊一喊,期望用往日的威严震慑住不听话的柳隐。
而柳隐此刻已经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当然,也可以美化成爱情迷住双眼,总之就是智商不在线,冲动已成魔。
不留余力的金属性灵气喷薄而出,如片片刀页,切割冲撞着凝结的阵法束缚。眼看柳隐整个人散发出醒目银色光芒,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佟掌柜张开的五指顿了顿,又畏惧地缓缓蜷缩了回去。
叹一声,算了!
任由情窦初开的两人去理论、去争吵、去打斗罢了!
估计自家闺女手头上不会吃亏,如果真的一时冲动,亲手杀了那小子更好!一了百了!
柳隐忽然感觉身上一轻,根本顾不上禁锢阵法为何陡然消失,整个人头也不回,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出,看都不看楼梯,直接从二楼走廊尽头的半扇飘窗踹了出去。
嘭!
“马瑞!”人还在半空,狂躁的女声爆发开来:“今天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街上的行人,兰楼里的客人,就连对面店铺的伙计都忘记了寒冬的冷气,伸出了细溜的脖子,恨不得把眼睛挂上二楼好看个清爽。
马瑞此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想不通刚才还被制住不能动弹的柳隐怎么忽然解放了?好歹等自己先跑出一条街再说啊!
刚和李正到了兰楼大门口,头顶便落下一个手持六尺长刀的白发魔女,凶相和委屈都写在了脸上,若不是气鼓鼓的小腮帮泛起嫣红,旁人还以为寻仇来了,哪里像是情侣吵架!
“你……你冷静点!”马瑞不由自主声音打颤。
这小妞的眼神透着一股哀怨,但感情真不真,马瑞心里没底,反正眼前的兵刃确认无误,货真价实一刀下去可受不了。
“柳隐!你到底要干什么?!”李正侧身拦在马瑞身前,也同样不能理解这位似曾相识又匪夷所思的妹妹,做出如此冲动又危险无比的行为。
“你让开!”柳隐伸手就要拨开青梅竹马的哥哥。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李正同样快暴走了。
眼前一切都脱离了正常逻辑,更不符合无量山规定,砸了兰楼,当街动刀,甚至就连这个银发少女出现在兰楼本身都属于意外,而现在一切更加一团糟。
“都怪他!”不说还好,少女一开口,竟然带着哭腔:“前天夜里还和人家睡一块,今天就跑到别人屋里去了!”
话一出,本来热闹的兰楼大厅像是被一阵寒风给冻上了,酒令划拳之声戛然而止。
大厅里这些吟诗作赋的闲人们已经忘记了主业,个个脖子伸得如同大鹅,争相观瞧外面上演的大戏。
烟花柳巷从来不缺这种事,丈夫寻花问柳,妻子率人抓奸。其中有人撒泼骂街,有人寻死觅活,更有人大打出手,往来的老客户都习惯了。
但眼前场面显然更激情,少女直接动刀,还是一把六尺长刀,横在兰楼外封住了大门。
这女孩看样子年纪也不大,却生得如此彪悍,不但敢横刀拦住兰楼大门,而且对于床笫之事没有丝毫羞赧,大庭广众之下便把自己和男主的关系交代得清清楚楚。
前天,睡在了一块!
李正觉得脑壳隐隐发痛,似乎今天的问题超纲了,无量山千万条法规,也没有如此复杂的情况。
“你说什么!?”
猛然一道怒喝,兰楼里所有人都感到周身一滞,就连端到唇边的酒盏都无法倾倒入嘴。
咚咚咚!
众人目光一晃,仿佛看到一头发怒的母狮从楼梯拐角现出身形,双臂明明空手摆动,却如同拎着两把比六尺长刀还要骇人的兵刃,带着浓郁凝实的杀气,缓缓走到了大门口。
中年美妇沙哑的声音如同来自阴间,远远听着都仿佛让人堕入冰窟:“说!想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