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9】 谈判(1)
李青曼一怔,些许湿意漫上眼眶后,随之而来的,是从心底生出的感动。
原来,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即使她什么也不曾说过,他还是能明白她心里的想法,知道她在考虑些什么。
没错,她一直在想,虽然楼兰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命运,决定了,只要三国之内有人心怀不轨,想要独霸天下,楼兰便势必会卷入争战的风波当中。
但是,以楼兰如今的实力,即便南宫宣或者司马流云野心勃勃,楼兰要想在野心的漩涡当中长存也是可以的。如此,他便没有必要为了她而让楼兰卷入纷争。
战争是残酷的,因为命运的使然,她才不得不奋起反抗,和自己的命运抗争。
但是,就算她和他两情相悦,就算她要反抗,他也不用掺和进来,因为,他有自己背负的责任。
在这个世界,除了他和青姨,再加上腹中的孩子,她没有什么牵挂,他却是不同。
一来,他有疼爱他的义父义母以及师兄。二来,他还有楼兰,还有那些誓死追随他的手下。
无论是亲情还是主仆情谊,这些东西,就算他能割舍下,她也不该让他为了她而割舍,因为,她不能那么自私。
更何况,还有了无。
了无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了无毕生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而这,与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显然背道而驰。
她可以毫无顾虑地劝说完颜不破和西越结盟,共同对抗东阳,他却不能。
之前,她没有考虑那么多,但就在刚才站在窗前细想的那一会儿,她想明白了。既是如此,她便不能让他做个背信弃义的人。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说呢?说上天赐给了她一个好男人?说她太过幸运了?呵!貌似,这些话都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将脸埋进那片温暖的怀里,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李青曼轻声道:“有你真好。”
心头一颤,一股暖流自胸腔溢开,慢慢传遍至全身。什么话也没有说,夜无殇只是轻轻地将怀中的人圈紧,享受着此刻的静谧与温馨。
……
时光飞逝,逝水无痕。
时至二月,天,还是那片天。汾河,还是那条汾河。三国,也依旧还是从前的三国。
然而,一切看似依旧,却都在无形之中悄然发生着不可磨灭的变化。
二月初,寒冬过去,春天悄然临近。
二月的汾河,水,温度依旧很低,甚至,因为上游的积雪慢慢开始融化,河水,明显比冬日时节来得湍急和迅猛。
二月中旬的某日,天气称得上风和日丽,柔柔的风,少了冬日的冷冽和狂肆,只有些微寒凉地从河面上拂过,带起阵阵河浪,激起朵朵浪花。
因为刚进入初春,鱼类即将进入繁殖季节,是以,广袤的河面上看不到任何捕鱼的渔船,唯有几艘高大豪华的帆船停在河面的中央。
看帆船的派头和船头飘扬的旗帜,所有船行的人都知道,在这艘船上的人,正是如今整个船行的当家人,楼漠白。
楼漠白行踪不定,而今日,一直鲜少露面的楼漠白亲自现身,他们也耳闻到了些许风声,是为了约见一位非常重要的贵客。
贵客是何人,那不重要。
他们要谈什么,那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机会一堵这位叱咤三国,让三国皇帝皆敬畏三分的轻狂少年的丰采,即使是远远的。
所以,那些得知消息的人,特别是船行的“小兵”级的人物,都翘首以盼,在自认为隐蔽的地方偷偷地瞧着,在心底庆幸着自己今日竟然有机会出航,有机会见识一下自己的“老大”。
夜无殇一身白衣立在船头,一双墨眸,淡淡地凝视着远方,似在看着什么景物,又似在沉思着什么。
掠过河面的清风,卷起锦绣长袍的衣摆,掀起华丽的弧度,让本就长身玉立的人,看上去更多了几分风姿,清绝卓然。
虽然,他戴着面具,让人看不见他的全貌,可就凭那一身遮掩不住的风华,船上的人都相信,在这片苍茫大地上,怕是已无人能及他的姿容。
忽然,破水声传来,那原本宁静地注视着远方的视线起了波动,侧首看了过去。
怕被他发现自己偷窥,原本正偷偷地打量他的黑色脑袋一见他转首,便纷纷立即将探长的脖子缩了回去。
察觉到附近的动静,夜无殇并未侧身去看,而是余光一扫,便已明白了所有。
视线锁住那艘正在靠近的船,幽深的眸一片沉静。
船速减缓,抛锚,停住,所花的时间不过一瞬。待船板将两艘船接通,夜无殇这才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别具深意的笑,幽幽地看着从另一艘船上翩然而来的人。
“司马公子,别来无恙。”不轻不重的一声招呼,算是开场。
待双足走下船板,踏上这艘主船,司马流云方才礼貌地开口:“楼公子,好久不见。”说着,不着痕迹地将夜无殇打量了一遍,又扫了扫周围,似在找寻着什么。
目光微闪,夜无殇没有废话,而是微一侧身,对着船舱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司马公子,请。”
“楼公子请。”收回寻找的视线,同时,也敛下心底那一抹细微的失落,司马流云抬脚走向船舱……
对于此次的面谈,内容大概是些什么,司马流云已经心知肚明,是以,待进了船舱,在靠窗的座椅旁坐下来后,他便将目光悠闲地投向了窗外,等着对面随之坐下的人率先开口。
从茶几上倒了杯茶推到他的身前,夜无殇淡笑道:“司马公子,这可是今年刚采的新茶,你尝尝。”
盯着窗外的眸色微微一暗,司马流云回过头,轻扫了一眼对面的人,再低首看了看面前的茶。
茶色橙黄透亮,清澈艳丽,茶叶碧绿,叶缘朱红,香气清醇,是极品大红袍。茶叶上等,茶具也不俗……
眸底一抹幽光闪过,拾起茶杯,轻嗅了一下茶的清香,淡淡一笑,司马流云抬眸对上对面的人,道:“想不到,楼公子也是个喜爱品茶之人。”
眸中一抹浅笑晕开,夜无殇勾了勾唇。“如此说来,司马公子也喜爱品茶?”
声音清清淡淡的,微微上扬的尾音,似有疑问,但看那眸中一片清亮的墨色,显然是没有任何疑问。
司马流云微微颔首,杯中的茶,却是一口也未喝便又放了下来。看着夜无殇,他道:“说实话,楼公子会邀我前来小聚,着实让我吃惊了一把。不知,楼公子此番好意相邀,可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事?”
将司马流云的动作看在眼里,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浅浅地喝了一口,夜无殇幽幽地出声:“确实有特别的事。”说着,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茶杯,那模样,看着有几分漫不经心,又似别有深意。
看不穿那张面具遮掩下的脸色,也看不透那双如墨的明眸深处有着怎样的惊涛骇浪,视线微垂,看着那杯茶,司马流云淡淡地说:“有什么话,楼公子不妨直言。”
“呵!”夜无殇轻轻一笑,并未急着出声,左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每一下,都将对面人的心弦紧紧扣住,好似要将其生生折磨到心神俱乱。
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司马流云也不急,耐着性子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儿,见他仍没有开口的打算,便将视线又飘向了窗外,静静地观赏着河面上的波浪。
船舱内不止一扇窗户,一扇面朝广袤的汾河,而另一扇,则是对着外面的过道。有船员从过道远远地经过,忍不住偷瞄舱内的情形,但见二人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什么,不禁觉得怪异。待走到了一边,一群人竟聚到一起小声地讨论起来。
“真奇怪,当家和那位公子竟然都不说话,就那么坐着,不知道二人都在想什么。”
“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什么来头?看衣着打扮和跟着他来的人的气势,来头应该不小。”
“你也懂什么叫气势?不懂不要瞎说。”
“我哪里瞎说了,你才瞎说。”
“嘘!别吵,可别惊动了当家。要我说,等那人走了之后,我们干脆去问问无心。无心一直跟在当家身边,肯定知道那人是什么来路。”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看那说话的人,一脸鄙夷。“问无心?你就扯吧,他要是会说,我们也不用在这里瞎猜了。”
那人面上一红,却被本来偏黑的肤色给盖住了。“去去去,既然不可能知道,那就都干活去,别在这里瞎晃荡。”说完,推开众人就走了,有些气冲冲的。
“这老刘,老脸挂不住就跑了。”一人说完后,知道弄不出个结果,一群人最终哄笑着便散了。
船舱内,两人一直静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勾唇一笑,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再将杯子添满,夜无殇才道:“七殿下对东阳怎么看?如果南宫宣出兵西越,七殿下可有把握大获全胜?”
依旧淡淡的语气,却是直奔主题。没有料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司马流云一愣后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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