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察觉到南宫宣冷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梁太医和王太医赶紧点头应和,随后,王太医道:“娘娘气虚血弱,我给娘娘开副方子,以此补血调气,稳固气血,等下,两位给好好瞧瞧药方中的不足之处。”
“好。”待两人点头后,王太医便寻到了书桌处,自行磨墨开方,而陈太医,也动作利索地打算喂李青曼服下安胎的药丸。
只是,手刚伸出去,他便收了回来,用有些惧怕,又有些为难的目光看向南宫宣。
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想自己亲自动手喂李青曼服药,南宫宣站了起来,“朕来吧。”
“是。”将药丸递予南宫宣,陈太医便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小心谨慎地端着碗。
将李青曼从床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见她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药丸,眸色一沉,南宫宣冷声道:“如果你还想保住腹中的孩子,就将药吃下去。”
待他话音刚落,李青曼紧咬的贝齿果真松动了。见势,他顺利将药丸推了进去,又喂李青曼喝下了水,然后才将她放平躺好。
“皇上,这是参片,可让娘娘含在口中。”
没有说什么,南宫宣接过陈太医手中的参片便放进了李青曼的口中,沉静的脸色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宛如沉睡的火山,一旦触碰了某一点,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彼时,王太医开好了方子,梁太医和陈太医便赶紧凑了过去,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每一味药,两个人都看得甚是仔细,直到确定所有的药材都是太医院上好的补血药材后,二人才将方子递还给了王太医。
知道留在这里很是危险,王太医道:“两位先在这里候着,我亲自回太医院抓药熬药,然后赶紧送过来。”
虽知他有意趁机避开坤宁宫,但二人也不能阻止他离开,唯有点头。
静静地凝视着李青曼沉睡的容颜,双手执着她的右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感觉着她的小手一点一点暖和起来,南宫宣的眸中慢慢恢复了一点暖色,他心头的慌乱与无措,也在慢慢散去,那颗好似悬浮在半空中的心,也渐渐落回了实处,重新在他的胸膛中张弛有力地跳动着。
时间很短,但是,他却深深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时光漫长,什么叫度日如年。
他宁愿她立刻从床上蹦起来,宁愿她对他拳脚相向,也不愿看她这般了无生气地躺着,那感觉,让他发慌,很没底。
李青曼……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她腹中的孩子……到底要不要留下来?
他知道,若是从长远考虑,这孩子万万不能留。可是,如果这个孩子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大概是活不下去的吧。
如今,她对人世唯一的眷恋,似乎就只有孩子。如果孩子没了,他怕即使现在救活了她,将来她也会毫无留恋地离去。
她,当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一个比朝政更大、更难以解决的难题。
“皇上,喝碗参汤吧。”这时,冯保之前吩咐小厨房熬的参汤已经熬好,他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便端到了南宫宣的身侧。
侧首扫了扫冯保手中的碗,凝了凝眉,南宫宣伸手接了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皇上,明日还要早朝呢,要不你先到偏殿歇着,奴才在这里替皇上守着娘娘。”
“不用了,朕要亲自守着她醒过来。”想都没想,南宫宣便一口回绝了。
“皇上,明日朝事繁忙,皇上还是赶紧歇着吧。有奴才守着,皇上大可放心。万一娘娘醒了,又或者……奴才一定马上通知皇上。”
见冯保没完没了,南宫宣忽然冷下脸来,有些愠怒地唤道:“冯保!”
目光一闪,冯保迅速垂下了头,“是,奴才在。”
“你今日话太多了。”冷冷地说完,南宫宣便转回了头,重新握紧李青曼的双手,专注地瞧着她。
知道再说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冯保拿着手中的碗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殿内的气氛沉闷至极,梁太医和陈太医都不敢说一个字,只能悄悄地用眼神进行无声的交流。
他二人并非壮年,年岁都已过了半百,身子自然比不上年轻人,站了一会儿,腿便有些软了。只是,南宫宣不发话,他二人便不敢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只能挨着房内的家具半靠着,以期让腿不要那么酸。
过了一会儿,南宫宣忽然出声:“皇后的头发……怎么回事?”
为何会有白光划过?就好像……随时都会变白一样。红颜白发……难不成,她的头发会变白?
梁太医和陈太医心神一凛,二人俱是面露难色。用眼神推托了一会儿,陈太医不得不壮着胆子回道:“皇上,恕老臣直言,娘娘的头发为何会这般,老臣也不甚清楚。
不过,据老臣猜测,娘娘估计是气急攻心,心脉紊乱,头发才会……有变白的迹象。”
变白的迹象?南宫宣眉宇一拧,“你的意思是,皇后的头发真的有可能变白?”
变与不变,没有人知道。只是,这样的话陈太医并不敢回答,他只能强自镇定地回道:“回皇上的话,极有可能。”
极有可能……“有办法阻止吗?”
阻止?“臣……没有办法。不过,依老臣看,娘娘的头发未必真的会变白。兴许,等她醒过来,稳定了心绪,情况自然就好了。”
这时,梁太医只觉得胸腔内一阵难受,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乱窜,忍不住,他便咳了起来,咳嗽声在空荡的殿内显得有些聒噪。
蹙了蹙眉,南宫宣的脸上浮现不悦。脑海中闪过他刚才踹飞梁太医的画面,他紧蹙的眉宇这才舒缓了不少。
眼帘微垂,他淡淡地道:“梁太医,你和陈太医先出去,有事朕会让冯保叫你们。”
一闻此话,梁太医和陈太医如蒙大赦,忙躬身道:“臣遵旨。”
刚一说完,南宫宣的声音便再度响起,让两人刚松懈的心又提了起来。
“陈太医,好生给梁太医瞧瞧,切不可让梁太医落下病根。”
“是,臣谨遵圣谕。”
“都退下吧,冯保,去把窗户都打开,让寝殿好生通通风。”
“是。”
须臾,待所有人都已离开,一阵阵凉风扑面而来,南宫宣感觉心情清爽了不少,不似刚才那般沉重。
会变白吗?即使变白,如果这世上有能让她的发恢复光亮如墨的良药,即便翻山越岭,掘地三尺,他也会为她找出来,所以……
“李青曼,朕命令你一定要醒过来。否则,朕说不定会出尔反尔,重新将夜无殇的部下抓回来。
如果,你醒了,朕向你保证,朕绝对不再要求你拿掉孩子。朕会保护你,让你将孩子生下来,还会赐予他王爷或者公主的头衔,给予他无上的荣耀,就像……朕的亲生骨肉一样。”
凑到李青曼的耳边将后面的话说完,南宫宣浅浅地笑了,有着无奈,最终,化为释然……
……
清宁河畔,凉风习习,杨柳低垂。
偶有阵阵微风拂过河面,激起阵阵涟漪,一波波荡漾开去,如逢年过节时窗花碎纸,如悠悠山谷碧波清曲,清幽宜人,让人沉入宁谧美梦。
一艘小船忽的从上游缓缓而下,划破了河面原本的平静,却在朦胧的月色下渲染出另一番美景。
船外,一个老翁穿着甚是随意,叼着一根烟杆儿悠闲地盘腿而坐,双眸在四周随意地巡游着。
老翁面上看上去虽有些邋遢,甚至,有些像叫花子,但是,那双眼睛却甚是晶亮有神,即使在暗夜下依然闪耀着灼人的光亮。
老翁颇为惬意地吐出一口烟圈儿,听到船内运气收掌的声音,他将烟杆儿在船舷上敲了敲,灭了。
“老伙计,怎么样了?”他悠然地问,声音里有着沧桑感,却是中气十足。
“老顽童,你宝贝徒弟的命是暂时保住了,只不过,他体内的毒我解不了,而是被我运功逼到了一处。”船舱内传来一道颇为干净利索、十分老成的声音。
老翁闻言挑了挑眉,“你何不直接把他的毒给逼出来?”逼到一处,却不逼出来,这是什么道理?
船舱的布帘被人掀开,一老和尚走了出来。“老顽童,想必你也听说过十香软筋散。”
老翁点头,面色沉了一分。“自然听说过。”
老和尚在他的旁边盘膝坐了下来,问道:“那你可知夹竹桃?”
老翁不说话了,将手中的烟杆儿放到一边,面色很是严肃。
“你徒弟既中了十香软筋散,也中了夹竹桃。更严重的是,你徒弟在中毒后仍然强行使用内力,脏腑受损,内力也已减半。
他中的夹竹桃是箭伤带入,直逼心脏。箭头若是再偏一分,再深一寸,你徒弟想必早已升天,根本轮不到我们救他。
算你徒弟运气好,再加上他身体底子不错,这才能撑到我们两赶去救他。只是,这两个毒都逼不出来,只能找解药解。放眼天下,能同时解去这两种毒的,只有千雪山里的冰火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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