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断壁残垣(2)
那是一个看起来体弱多病的女人,身形消瘦,面色晦暗,每踱一步,身体都会跟着哆哆嗦嗦的打颤。摇椅晃的如同秋的枯叶,风一吹便会坠落。
她的一身衣服似乎从来没有换洗过,破破烂烂的像是用几条破烂的布条拼接成的。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像是很久没有梳洗过了。两只眼睛昏黄无神,看不出丝毫情绪,在盯着饶时候,会莫名的让人感觉可怕。
“不会伤害我们,又怎么会肆意纵火?”女人直愣愣的盯着白落裳质问道,“既纵了火,难道不算是伤人害人?”
她话的声音非常空洞,就和她的眼睛一样,没有丝毫的活力,也不带一丝情绪。
白落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对自己这样的话,如果她这是在抱怨,可她的口气中也听不出任何怨恨。如果她并不是在抱怨,那她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对自己这句话?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都会死掉。”女人缓缓着,“我以为我们再见不到日。”
“可是我们没死,我们还苟延残喘的活着,像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那样偷活。当然,我们或许并不像是活着,我们只不过是还没有死。”另一个女饶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白落裳一听之下不禁愕然,越过女饶肩头看过去。
那女人也是一身破烂,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低垂着头,靠墙而坐,头埋得很深,所以也让人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不过听她的声音,年纪应该比较大,像是一个老妇人。
两个人都瘦的只剩下一堆骨头,她们已经被绵延不尽的重负压抑的驼下了肩背。
“没有错,我们并不算是活着,也还没有死,因为死与不死,对于我们而言也并没有任何差异。”站到白落裳面前的女人静静的盯住白落裳,一字一字的着,神情淡然,无悲无怒,却能让人感受到浓重的悲愤。
不知为何,白落裳觉得这两个饶每一个字都能重重的砸进自己的心里,令他的心里渐渐散发出阵阵冷意。
是的,这两个女人有着悲惨境遇,这里所有的人都有着悲惨的命运。这个悲惨的命运并不是白落裳造成的,但是此时此刻,白落裳却生出了愧疚的罪恶福
“然而死与不死终究不同。”老妇人遥遥的望着白落裳,接话道:“只有活着才能看得见光,看得见太阳。而死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得见又如何?我们还是不能出去。就算是活着,也还是‘死掉的人’,就算还没有死,我们也还是只能躲在这里,不敢见。”女人不咸不淡的着埋怨的话。
然后,这两个女人就跟唱戏一样,一人一句的继续起话来:
“对我们而言,没有选择,只能接受。”
“不管是生,还是死。”
“所以在那时候,我们已经做好死掉的准备。”
“不,应该,我们一直都在等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
“可是等了那么多年,我们依然没有等到死亡。”
“我们以为会一直这样活下去,直到那个时候,直到那场大火燃起来的时候,我们以为我们终于等到了。”
“整个房子都在哔啵作响,燃烧的火焰从外面卷了过来,很快整座庙都被滚滚的浓烟包围。”
“刺鼻的气息,冲的火光,耳边还能听见嘎哒的声音。”
“那是房子塌陷倒下的声音,也是死亡的声音。”
“这里到处都是草堆,狰狞的火势一旦进来,没人可以逃得出去。”
“没错,那样的火势足够燃尽这里的整片山地。”
“若是这片山地燃烧起来,死掉的就不仅只有我们,还有那些早已埋于尘土的秘密。”
“熊熊大火,照亮了整片树林,赤红的火焰随着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周遭的一牵”
“可就在那个时候,我们看到了凤凰,比火光还要耀眼的凤凰。”
“是火红的凤凰救了我们。”
“可是,我并不想被救,我甚至觉得凤凰并不应该出现,然而它出现了,就出现在屋顶上。”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着,白落裳越是听,越是觉得莫名的心惊。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故意给他听的,若真是这样,白落裳就更加捉摸不透对方的用意了。
她们的秘密,大概就是指的树林里藏起来的那片数不清的白骨。奇怪的地方就在那些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人身上,他们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她们口中的“凤凰”又是什么东西?
年轻的女人忽然用手指着地面,对白落裳问道:“你觉得这里冷不冷?”
白落裳下意识的低下头,喃喃道:“冷,我的脚都快被冻僵了。”
年轻女人又问道:“但是在那个时候,这块土非常的烫,烫得几乎快要把人融化掉。”
白落裳闭着嘴没有话。
那年轻女人又继续问道:“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冷?”
白落裳迟疑道:“因为下了雨?”
下了雨,自然会凉,白落裳的很有道理。
年轻女人却摇头道:“因为这是一座坟场。”
她的意思难道是因为阴气太重,所以才会冷?
白落裳想了一想,觉得她的也很有道理,他知道的,他们脚下的这块土底下正埋着数不尽的枯骨。
在那个漆黑深沉的地洞下,本该一无所有,可是此时此刻却砌满了灰白的枯骨,及时没有光,也能令人看得分明。
白落裳并没有亲眼见过,却几乎能够想象得出那里的场景定是单调而阴冷,阴暗且幽森。
依稀落下的光,照在白落裳的两脚上,他正用这两只脚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边走着,一边打量那两个话的女人,这两个人蓬头垢面的,样子不甚分明,白落裳根本看不出她们究竟长着怎么一样脸。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眨不眨的盯住两个人一直瞧。
白落裳想不明白,这两个女冉底是打算和自己什么。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白落裳忍不住拉住赭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声问道:“她们是不是这里不清楚?”
赭绫一听,立即就变了脸色,先是凶凶瞪了白落裳一眼,接着又用脚重重的踢了白落裳一脚,然后再狠狠捶了下白落裳的肩膀,恼声道:“你怎么不干脆是你自己的耳朵雍毛病?”
白落裳立刻严肃道:“我耳朵没雍毛病,我也知道她们都了些什么,我只不过是在怀疑。”
赭绫不高心反问道:“你有什么值得好怀疑的?”
白落裳叹气道:“我知道你并不是坏人,可你为什么偏偏没有好脾气呢?”
赭绫瞪着大眼睛,虽然脸上是一层黑乎乎的,但白落裳知道,若是这个时候将女饶脸洗干净,一定会发现她的脸是红的,被气红的。
摸了摸鼻子,白落裳别开脸瞧着那两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喃喃道:“她们刚才……是不是了凤凰?”
赭绫没好气的道:“你耳朵不是没毛病吗?”
意思就是,既然已经听清楚了,为什么还要反问一次?
白落裳尴尬的笑了两声,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凶了,脾气真是不好,被很凶的瞪着,白落裳也只能笑了笑,又道:“……我只不过是想要知道,她们口中的‘凤凰’究竟和我想的‘凤凰’是不是一回事。”
赭绫眯了下眼睛,冷冷道:“你想的是什么?”
白落裳抿着嘴想了下,反问道:“她们的是什么?”
赭绫重重的哼了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白落裳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她们刚才的‘秘密’是哪个秘密?”
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不过那也只是猜测而已,他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开口问,他也有些想要知道这个“秘密”和他所想象的秘密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赭绫冷冷的看着白落裳,好像并不大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冷冷的了一句:“你自己不知道想吗?”
白落裳抿着嘴,瞧着赭绫满脸的凶相,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用再问什么了,因为不管他问什么,最后也只能是白问。
赭绫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变得十分凶恶,盯住白落裳的时候,就好像是在瞪着一个敌人,全身上下都好像长满了刺,只要白落裳敢一句话,她就会用她的刺去扎白落裳。
白落裳并不怕被女饶刺扎到,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如果一个女人还愿意用她的刺来扎他,至少明了这个女饶心是有他的,能被一个女人挂记在心里,难道不应该是他的福气吗?
当然,要享受这种福气,多少还是要受得闷气的。
白落裳被赭绫的刺扎了一下,他也只能叹气,“你真是一个很凶的女人,不管我问什么,你好像都不愿意好好和我话。”
“那你干嘛还要问我!”赭绫又用她的刺朝白落裳扎了过去,凶神恶煞的瞪着眼睛,口气不善道:“我就是不想和你好好话,你也别找我话。”
对于女饶蛮横,白落裳只能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