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另类之人（3）
仰头喝下杯中酒，青年走到窗边，往楼下瞄了一眼。
窗外有什么？
仅有一片无尽的黑暗，黑暗中弥漫着扑鼻的腥风。
血腥的场面，总会透着凄凉。
围观热闹的人已经无影无踪，毕竟是事不关己。没有人会觉得这个夜晚凄凉惨淡，原因很简单，其一，这些死掉的人原本就是罪该当诛的人，其二，围观的人早没有悲悯苍生的善心。人心冷淡，这才是世事常态。
这样一想，青年也忍不住一番感慨。
一场争斗，必然事出有因，而那些死掉的人，他们又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送命？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甚至他们都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要跑到这种地方来。
摇了摇头，青年低声喃喃道：“蝼蚁尚且偷生，这些人却偏偏不珍惜有限的生命，非要自寻死路。”
人生太短，当及时行乐。
瞎子虽然是瞎子，但他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一直在很愉快的喝酒。
酒很香，却盖不住风里的腥气。
能在这种腥风血雨的夜晚还能如此轻松的喝酒，只怕也只有这个眼不见为净的瞎子能够做到了。
青年揉了揉鼻子，叹气道：“这人还真是蠢有蠢的可怜，精有精的可恨。他们愚蠢到令人可怜，而有的人却可以精明的让人可恨。”
瞎子放下杯盏，高兴的问：“你在说谁？”
青年回答：“我说谁，难道你还不知道？”
瞎子哼了一声。
青年瞅着窗外一片厚重的黑暗，心里想的却是：虽然精明的人令人可恨，但不得不说精明的人也有精明的好处，也不全是令人厌恶。至少和精明的人说话，就比和愚蠢的人说话有趣的多。
笑了一笑，青年望着楼下漆黑的巷道，低声道：“你说，如果我明日找人将这些死掉逃犯抬到衙门去，会不会得到那些赏金？”
“人已经死了。”
“悬赏令上说过，死的活的无所谓。”
“可人终究不是你找到的。”
“我若说是我找到的，应该不会有人会跑出来和我抢功。”
“你什么也没有做，还想捞好处？”瞎子冷笑道：“你以为你叫铁公鸡，就是世上最吝啬的人了？不愿意白白花银子便宜别人的人，又不只有你一个。”
瞎子的心比别人的眼睛还要明亮，他说的话总能一针见血。
既然人都已经死了，那些口口声声说要不计财帛不计人力也要抓住犯人的人，还愿意将事先承诺下的钱财拿出来吗？就算上面人拿出了银子，最后也只会落进下面人的口袋。
便宜原本就不好占，尤其是官府的便宜，更不是能够轻易就能占的。
青年当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并不是真的想去领什么赏金，只是瞎子刚刚那句“铁公鸡”实在是说得令他不高兴，越想越觉得不舒服，不满意的回头瞪了瞎子一下，“你为什么总说不出一句令我喜欢的话来？”
瞎子舔了舔唇，微笑道：“因为我喜欢实话实说，况且我根本一点都不想去讨好你，又何必费心思去想你会喜欢听什么样的话呢？”
“比起实话实说，我更喜欢好听的话。”
“比起好听的话，我更喜欢实话实说。”
“我真不喜欢你。”
“刚好我也不大喜欢你。”
青年笑了笑，“那还真是巧了，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好像也不大讨厌你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倒也热闹。
青年握着酒杯，忽然有些舍不得饮下。
从吝啬的人那里得来的东西，好像也会变得愈发珍贵。
“我喜欢这杯酒。”青年盯着酒杯里的清酒，“虽然它并不算是好酒。”
瞎子理解，“你总是特别喜欢从别人那里抢去的东西。”
青年立刻就绷紧脸，生气道：“我从不抢别人的东西。”
瞎子笑道：“可你很喜欢占别人的便宜，什么便宜都想占。”
“世人哪个不喜欢占便宜？男人喜欢占女人的便宜，商人喜欢占客人的便宜，富人喜欢占穷人的便宜，小官喜欢占百姓的便宜，大官喜欢占国家的便宜，我占一点别人的便宜也属人之常情。难道你就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
瞎子揉了揉额角，道：“你倒是会说话，我居然无话可以反驳。”
青年得意道：“就算我喜欢占人便宜，但许多时候我还是很愿意掏银子的，因为我也喜欢自己花钱买来的东西。”
瞎子强调道：“但你更喜欢不花钱就能得到的东西。”
青年很无奈，“你好像很不希望看到我开心。”
瞎子点点头，“因为你不开心的时候，我总会觉得很开心。”
青年一口饮下杯里的酒，抹嘴道：“你果然不是我的朋友。”
这时，从隔壁传来了一阵响动。
是一个男人冲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并未点灯，漆黑的床上一个女子猝不及防的坐了起来，待看清被推开的门口，尖叫一声，立马用被子蒙住了头，在杯子里大喊一声：“你还是什么人？”
“陌生人。”男人在门口好笑道。
“既然是陌生人，你推我的门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认识一下。”男人抱着手臂，在门口说：“你不去看看吗？下面可真是热闹。”
“和我没关系。”
“你不打算去凑凑热闹？”
“我不喜欢热闹。”
男人笑了笑，又道：“你起来。”
“我不起来。”女子闷着头，将自己严严实实的捂在被子里。
“你再不起来我就过去。”男人带着笑意威胁道。
“啊！”女子吓得一跃而起，抓起枕头边的包袱就往身上套，“你不准过来，这个是我的，你不准抢我的东西。”
“哦？”男人笑着说，“究竟是我的，还是你的？”
女子咬咬牙，“当然是我的。”
男人摇头轻叹：“明明是你从我这里抢走的。”
女人生气道：“反正抱在我怀里，就是我的。”
男人只能无奈道：“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蛮不讲理。”
女子头埋得很低，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