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就分崩离析
“估计是挡着郇弈的道了吧，”女主唏嘘，“家里人铺路，哪里会管路上有些什么，看到不平的都直接推了。如果苏玟没被搞垮，郇弈现在能这么火吗？”
苏玟不再想听下去了，转身朝化妆间走。以他现在的咖位，剧组没有给他安排专门的化妆间。不过另一个小艺人看不上这逼仄的房间，很少出现。傅子路在里面给苏玟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苏玟进屋关上了门，靠在蒙尘的门上。傅子路正想叫他站直，但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不太对：“怎么了？”
“傅哥，”苏玟小声问，“曼姐为什么会去郇弈身边？”
傅子路顿了顿，然后说：“不是都说了吗？曼姐她爸爸……病重，她也没办法……”
苏玟打断他：“她可以直接告诉我。”
“她怕……”傅子路试图找个更合理的解释。但苏玟并不打算自欺欺人：“公司不是给她排了个新人吗？她也可以向公司预支……为什么要承担这么一大笔违约金去……郇弈那儿？”
傅子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力叫了声：“玟玟……”
苏玟也不再说话了，他似乎在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咬合肌有点突出，垂下的手握成拳，青筋毕露。他还是不甘心，最后追问了一句：“是因为……我和郇弈的事……才闹成今天这样的吗？”
傅子路叹了口气：“玟玟……不管怎么说，现在一切都好转了，咱们慢慢来，总会变好的。”
苏玟闭上了眼，就傅子路这反应，他知道之前听到的话都是真的。外人听到风声，赵曼知情、傅子路也知情，唯独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而他害得赵曼成为外界口中“忘恩负义”的典范，害得傅子路跟着自己四处受气。名声、金钱、荣誉等等这些东西可能回得去，但是他们所走过的这段时光却再也没办法重新选择。
苏玟自此便沉默了，只接着马马虎虎的戏，拒绝采访，也不公开露面。他想申请提前毕业，又搬回了学校附近那个公寓。屋子里还有郇弈住过的痕迹，东西摆放规矩，四处干净整洁。他们的洗漱用具并排着，情侣靠枕挨着排在沙发上，水杯、餐具、床……到处都透着两个人曾经恩爱的讯息。
傅子路担心苏玟睹物思人，本想劝慰苏玟别勉强自己。但苏玟一瞬间黯然神伤后就恢复了平静，他先找人换了锁，然后拿了个大箱子把两人曾经一起用过的东西都收起来，换了套全新的用具。
不过不知道是不舍还是刻意表示自己不在意，像床啊、衣柜啊这些大件的用具，苏玟都没换，只把床单和郇弈没带走的衣服收了起来。
傅子路帮着他做完这些，擦了把汗问：“我过来陪你住？”
苏玟摇头：“对不起傅哥，我想一个人住。”
傅子路皱眉：“吃饭怎么办？”
“之前那个做饭阿姨，我挺喜欢她的手艺。”
“那出行呢？”傅子路追问。
“傅哥，”苏玟无奈地笑了下，“我已经有驾证了，车放在车库都该重新检修了。”
“不行，”傅子路还是不放心，“你要出门都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这太……”苏玟想拒绝，不过看着傅子路不容拒绝的目光，顿时沉默了，点点头：“好，我一般不出去的，工作的时候你知道，别的也就去一下学校。”
“好好照顾自己。”傅子路轻轻环抱了一下苏玟。
苏玟的合约期马上到了，傅子路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合适的下家。公司给的资源都歪瓜裂枣，实在没什么适合苏玟的，这么耗着也没意思，而且还不自由。但别家也没有很有意愿接收苏玟的，有倒是有，但基本是那种不怎么有竞争力的公司。
何洛霄在主持行业里如鱼得水，他偏离演员轨道后更加愉快。主持人通常容易经营起十分广阔的人脉，他不断为苏玟搭桥牵线，试图给苏玟搏点好的资源。但偏偏苏玟公司不允许演员接私活，不然就得面临违约赔偿的风险。
郭导也有一部合适苏玟的电影，不顾外在评价主动联系了苏玟。他一直扑在电影里，只知道苏玟出了点事，但还不清楚变了半边天。他给赵曼打电话表示想谈合作，这个本子简直是为苏玟量身定做的。
赵曼在那头沉默了好久，然后无奈地笑了下：“郭导，我现在已经不跟苏玟了，您联系傅子路吧。”
郭导愣了：“什么意思？”
赵曼：“麻烦您费心了，玟玟是个好孩子。”
郭导这才补课，发现这世道简直浑浊！钱啊权啊，竟然玷污这么多东西！连电影、连艺术都不放过！
他忙要到傅子路电话，联系这位小经纪人。傅子路没想到在这种境地下，还有这种大导愿意给苏玟递橄榄枝，如果苏玟把握好这次机会，绝对是一场大的翻身之战。
傅子路给苏玟报喜，不过苏玟倒显得平静多了。他现在时常处于一种无悲无喜的状态，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太大兴趣，也似乎并不再感觉悲伤。他倒是主动给自己腾出了休息时间，读书或者誊抄一点古文，十分修养身心。
苏玟擦着刚洗完的头：“傅哥，你决定就好。”
傅子路曾经一度很担心苏玟，甚至和何洛霄商量过要不要带苏玟去做做心理疏导。不过两人仔细观察过了，苏玟的生活自理完全没有问题，甚至比以前更会照顾自己了。他学了郇弈很多很好的生活习惯，比如远离网络、睡前读读书，洗完头发一定要吹干，洗完澡后不能光脚在地板上走……
何洛霄咨询过心理师，心理师说：“他可能是用这种潜意识模仿对方的方式进行自我保护，他很想逃避对方，但是心里的某一处却把对方的一切都保留完整。”
从古至今感情都是很难的事情，就连心理师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作为旁观者，谁都不能把他带出来。即便是最狗血的，让第三人替代的法子他们都没法使，因为苏玟完全抵触新的可能性。
不过接戏这事还是受阻了，公司那边拒绝演员私下合作。而演员靠自己接下这种大制作，坐享其成的分明是公司，而苏玟公司却公然拒绝了，显然还有所顾忌。
郇一絮虽然和赵曼保证放苏玟一条生路，但这条生路可以是崎岖小道，也可以是狭窄的独木桥，绝不可能是阳光大道。
郇弈依旧红得如日中天，有赵曼帮衬，他的职业道路上的多余枝蔓被裁剪掉，养分得以充足利用，树干更加粗壮起来。
其实娱乐圈确实有挺多不干不净的一面，盈利巨大也就意味着背后的浑水越深。郇弈有家族庇护，一直安稳，就连赵曼也看到不少肮脏面。只是她和郇弈几乎不碰面，平时郇弈身边的大小事还是由胡良做主。
但傅子路就不同了，以前在赵曼身边他还只是个旁观，但现在他自己必须为苏玟顶起一片天。磨难越是想压垮人，人往往越会反抗。
傅子路张罗着独立出公司，自己成立工作室。苏玟身边以前跟着一组班底，像化妆师啊、造型师啊、专门摄影啊……后来苏玟曝光度减少，多被指派给其他艺人。但傅子路把这消息一传出去，不少人都挺愿意跟傅子路单干的。
何洛霄甚至把自己的积蓄都搬了出来，询问傅子路自己能不能入个股。
周围人都很憧憬新的生活，希望能够去旧迎新，沐浴着朝阳赢下一个好的未来。只有苏玟日复一日活在另一个次元里，他的生活静止，时间仿佛不再流动，因为不会到来和失去，所以内心毫无波澜。
苏玟提前把学校的事情做了个终结，不至于搞得学业无成。
在傅子路忙着张罗工作室大小事时，苏玟接到了郇弈的电话。他一直没有把郇弈拉黑，倒是郇弈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扔进了黑名单，看到熟悉号码闪动那一瞬间，苏玟难免有些怔忡。
郇弈喝醉了，苏玟接起电话就听到他压抑的呜咽声。这种脆弱的近乎小动物哀鸣的声音不应该出现在郇弈身上表现，苏玟心里这样想。
两人都没说话，很久之后郇弈才沙哑着嗓子说：“我很讨厌……动不动就想起你……”
郇弈问他：“苏玟……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
不过苏玟没搭话，他小心翼翼将听筒贴在自己耳边，连郇弈的呼吸声都不错过。分开并不是解脱，只是换一种痛苦方式而已。
苏玟知道自己将沉溺在这种无边无际的失去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于是他又开始整夜整夜失眠，一闭眼，过往的一切都纷至沓来，苏玟不想回忆。他瞪大眼看天花板，郇弈曾经说要在地上安一个投影地灯，他们可以躺着看仿真星空。
不过还没来得及实现，他们就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