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他曾经也信
郇弈给苏玟发消息，但苏玟在飞机上并没回。他拍摄的地方很偏远，开车到机场需要五个小时，明天一大早就有拍摄，郇弈想飞回北京都不行。
按他以前的性格，要飞也就飞了，但现在他却萌生出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忐忑。他更像是一个局外人，是这些事情的旁观者，但他根本没有参与进去。
没有握握苏玟的手，没有拥抱一下他，没有伸手给他擦眼泪。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苏玟所必须的人，这种认知让他不自觉躲避。
但命运有时候就喜欢作弄人，苏玟的黑潮好不容易平息一会儿，又被卷了起来。
不久，他之前拍的网剧也放出来了，不过总体除了苏玟没太大看点，各大网站评分都比较低，再加上广大黑粉们孜孜不倦地刷低分、写差评……
黑粉们骂苏玟“收视毒药”，各大营销号开始写洗脑小作文，分析苏玟究竟如何从童星变成收视毒药。不知情的路人还真以为苏玟不好好演戏，为了钱接节目、接烂剧，糟蹋自己的演艺路子。
走演员路线的人最怕的就是被人黑演技，很多人不会有耐心去看完苏玟演的戏，客观评价演技好或不好，通常人云亦云，随着大众就这样认为了。更可怕的是有人真去看了，发现外界说的对，这什么烂俗剧情、这什么渣渣制作效果、这什么野鸡演员……然后自然忽略掉苏玟在其中真的很认真地在演戏。
苏玟本来都不关注网上这些消息，但拦不住记者们实在不给人装傻的机会。记者围堵着问他：“苏玟你对大家关于你这部网剧的评价有什么看法呢？”
苏玟没关注，自然不能直说，于是说：“不好意思，评价有点泛，您能举例吗？”
他说话客客气气，仪态都保证了礼节，但记者丝毫不在意，直戳肺腑：“你对于网友说你沦为‘收视毒药’的评价怎么看呢？”
苏玟一下子愣住了，没能接上话。赵曼忙上前挡住苏玟，傅子路护着他往外走，赵曼冲着镜头拧眉，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不悦的表情：“您对我说您毫无职业操守怎么看呢？”记者面色一僵，然后赵曼话音一拐，露出一个笑来：“这自然是信口胡说，毕竟您奔波劳累、辛辛苦苦都是为了好好工作，怎么会没有职业操守呢？”
她深吸一口气，在镜头面前维持了仪态。
这一视频流露出去，不少人都骂那个记者毫无职业操守，很多人夸赞赵曼气惩修养真的绝了，不愧是圈里金牌经纪人。但也有些人心有太平洋那么宽，自己生活都还没料理好，先为赵曼可惜起来：“可惜她现在被苏玟拖了后台，被个过气艺人耽搁着有什么意思呢？”
又有人挖出赵曼当初考研特地考的文化管理，就是为了来给苏玟当经纪人。不知道是谁爆的料，娱乐记者们还挖出来当年赵曼母亲离世、父亲病重，苏玟父母帮助她复学一事。大家嘲讽苏玟拖赵曼后腿，又夸赞赵曼有情有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所以现在都不愿意放弃苏玟。
苏玟心里想的也是这个原因，但他不敢问，他害怕是这个原因。如果仅仅是这些外在的因素拖累着赵曼不得离开，苏玟会更觉得有罪恶感。
尽管他内心更相信赵曼更多是因为他，因为他是苏玟，是赵曼这么多年培养长大、当成亲弟弟、亲儿子的孝。内心的不自信让他动摇，他不敢轻信自己的魅力。
他曾经也信，现在依然破灭。
这件事情给苏玟带来了一定打击，但是他不在赵曼和傅子路面前表现出来。三个人明明都很疲倦，还不得不在彼此勉强装出坚强乐观的样子。苏玟难过极了，也十分疲倦。
幸好这时郇弈终于从剧组回来了，苏玟借口搬回了公寓。他和郇弈之间也有了间隙，他不愿意和郇弈谈自己现在遇到的困境，郇弈也不敢和苏玟主动提及。他害怕自己一提，苏玟迅速认识到了他是个多余的局外人。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死乞白赖耗在苏玟身边，每天提心吊胆苏玟把自己一脚踹开。
郇弈的自持冷静已经被上次的冷战彻底击垮，现在竟然全然没察觉出自己在情感上的卑微。而自从这次采访之后，苏玟就开始关注网上的消息。大家还是乐此不疲地黑他，很多人都拿他和郇弈做对比。当初旁人都觉得郇弈蹭苏玟热度火起来，现在真是时过境迁，郇弈甩了苏玟不知道多少条街。
苏玟现在的状态十分敏感，和郇弈呆在一块儿不甚自在。两人的沟通变少了，性事更是趋近于零，仿佛貌合神离。
赵曼始终努力和公司那边交涉，公司表明如果赵曼愿意带之前说的那个新人，愿意再给苏玟一次机会。公司安排的那个新人是正红的流量小鲜肉，如果不好好经营估计一阵儿就过气了。现在流量小鲜肉来钱快，公司不想这么快让他变成弃子，希望赵曼多挖掘一点他的经济价值。
老总对赵曼十分赏识，甚至心平气和地和她谈：“你也知道苏玟现在的市场价值，我知道你有情有义，但是也总不能这样把自己耗在他身上吧。”
赵曼说：“苏玟在公司呆了多少年，我在这儿就呆了多少年，您是最清楚我和他的关系。”
“我知道你出于他父母的原因，必须对他负责，”老总说，“但你父亲现在还在疗养院呢，一直耗在苏玟身上不考虑收入了吗？”
老板十分有谈话的技巧，先给赵曼一些威胁，然后笑眯眯地说：“而且这次这个都市剧挺热的，现在就这种剧成本低收益高，收视率有保障。”
“再加上贾里翔当男二，看的人肯定很多啊。如果你带贾里翔，男一就是苏玟的。”
赵曼扯出一个笑：“我再考虑一下。”她心里气得不行，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了。苏玟很爱惜羽毛，以前接的戏都很有质量，从来都看不起这种脑残总裁文改变的都市恋爱戏。而且男主那人设根本不讨喜，苏玟年龄都不对称！更别提人物形象了！全剧唯一能看的就是那男二，直接给了那流量小生，老总竟然好意思说重要部分留给苏玟！
苏玟处处憋屈，还得去应酬。以前赵曼不会让他接触这些，但是现在公司意见大了，赵曼护不住，不得不带他去。
公司苏玟和各大投资人见面，这些大多是在圈里玩票的，真才实学没多少，全靠钱砸。说白了更多是拿着钱在圈里玩，勾搭各样的漂亮男孩女孩。
这些人脸生，苏玟不得不陪酒，饭局间大佬们隐晦暗示苏玟潜-规则。他们大多挑那种需要上位、主动爬床的，已经红火的不太敢动，害怕翻车，毕竟现代舆论的力量还是很可怕的。
不过他们惦记苏玟挺久了，苏玟脸蛋漂亮简直没话说，是可以称作标准的零号。现在正好苏玟落魄，大家能可怜一下，睡到最好不过。
幸好苏玟的场面话说得漂亮，巧妙绕开了。他心里恶心得不行，甚至觉得男性对男性的惦记都让自己反感，刻意麻痹自己先也和一个同性在一起的事实。
赵曼最终还是接了那部都市剧，并且告知了苏玟。苏玟虽然并不愿意，但也不想赵曼为难，他知道赵曼为了自己已经和公司耗了挺久。如果赵曼再让公司不满意，没准儿公司连她一块儿当作弃子。
当彻有女一，苏玟在门口时与其碰见过，淡淡打了声招呼。女一是一名曾经合作过的不太熟悉的演员，有些热度，看上去傍上了席间的某位制片人，举止动作十分亲昵。
苏玟看破不说破，只想早点离开饭局。饭后投资人和公司领导留下赵曼说话，苏玟担心她，悄悄同傅子路说：“傅哥，你找借口留下等等曼姐吧。”
傅子路点头，拍拍苏玟的手让他放心，然后示意苏玟先出去。
领导和赵曼详谈贾里翔的事情，而且有个投资人对赵曼有意思，他想把赵曼留下来顺便撮合一下。于是他瞧见傅子路顿时不乐意了：“你留下来干嘛？”
傅子路还没答，赵曼先开口了：“我带了新人后，心思基本都会花在新人身上，苏玟则交给他。我让他留下听听我的工作，然后自己安排好关于苏玟的工作。”
领导还想说什么，看着制片人的脸色忍下了，说起正事来。
苏玟和女演员及其经纪人一起出去，女主叫孟梨，苏玟记得以前和她合作的时候，女孩看着还很清纯，现在已经成熟很多了，甚至有些艳丽。
孟梨笑着和苏玟攀谈：“真的好久不见了。”
苏玟也淡淡地笑：“时间过得挺快。”
“对呀，一切都变得太快了，”孟梨突然收起了笑容，“以前我觉得是金子一定会发光，所以拼命演戏，但是总接不到好的角色。我长得好看、演技比公司那些爬到我头上的女孩好，但就因为我不愿意屈从，所以一直只配给那些豁得出去的女孩作配，真是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