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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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归宜莞尔一笑,道:“若王爷没能舍得的话,自然是物尽其用了,反正现在没有粮草了,拿这些背弃了大越的愚民喂饱城墙上奋战的勇士,这是一和二,三么是动摇了大倾的民心,再稍加煽动,有了乱象,我们才有机会。”
洛霜玖撑着脑袋,笑道:“古语有云,最毒妇人,大概也莫过于此了,不过圣女由大倾人生养长大,不会舍不得吗?”
木归宜掩唇一笑,道:“谁叫他们信奉那样一位皇帝呢,若不是大祭祀来救,我可就要死在猎场上了,人总是惜命的,再想做什么,命才是最重要的。”
知天命紧跟着道:“以防万一,臣下会在城外设下迷障阵阻止白家军。”
“不,‘迷障阵’我亲自来,”木归宜抬了抬手,“那些梦里的东西,我总要亲自试一试才行,就劳烦大祭祀给我护法罢。”
“臣下遵旨。”知天命的双手背在身后紧握得青筋暴起,为什么就这么不公平,同为上一任知天命的子嗣,她木归宜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如今风水轮流转她才是这一代的“知天命”,他不过是个暂时稳定人心的冒牌货,现在还要费尽心机去救她。
更让他不平的是,明明木归宜自幼长在深宅中,随着血脉传承下来的灵力与记忆却随着她的成长越渐成熟,他花了近五十年时间翻遍典籍修习,却不如人家一夜好眠。
木归宜立在城头,水葱般的柔荑拈作诀,召来云雾,环绕在城外,划破中指一滴血珠却没有随着常规落下,反而是缓缓升起落到阵眼中,她笑吟吟的道:“这样既阻了来犯的敌军,也阻了这城里的人跑出去。”美人的倾城一笑却让人似*裸的立在数九寒天之中,连血脉都仿佛被这一笑给冻结了。
佑安王府中,丝竹不歇,回到房中的云侧妃倚在床头却是在做不轨之事,她的螓首深深埋在一件衣物中深嗅,一面自渎,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喜欢上同为女子的佑安王,明知道她是女子,却还是会软倒在她的怀里。
她回味着方才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想象着自己的双手是洛霜玖的,动作越发的放肆,最后妩媚的长吟一声,瘫软在床上,她茫然片刻的双眸渐渐清明,目光扫过枕旁翻了一半的《怜香伴》心头苦涩,她曹语花却没有等到她的崔笺云。
当她得知自己又要被送人时,第一次生出了防抗之心,故意触怒太后和王贤妃,就是为了陪在佑安王的身边,即使被她羞辱责罚,只要在她身边她就够了,有时候这样的自己卑微得自己都厌恶,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心只为那个人而战栗。
是什么时候呢?
可能一切都是那晚的月色太过醉人,她是个思凡的小尼姑,跑出来却撞见了凶杀现场,染血的修罗在月色下那样的魅惑人心,以至于她不管不顾的帮着毁尸灭迹。
她还记得洛霜玖笑着跟她说:“这下面是我的同胞兄弟,可是他太没用了,居然想着就现在这样好好的过日子,贪图享乐,不管不顾母亲的丑恨和遗愿,你说这人是不是该死呢?”
“你确定要跟着我,我不是什么好人哦!”
“我……我是云家的私生女,我一定可以帮到你!”不管不顾的喊出那句话,然后就是万劫不复,每每心生悔意,可是只要她的一个眼神,哪怕前面是最污秽的地狱,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跟她一块同行,在其中沉沦。
时间回到现在,兖州城的事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幸存下来的人一个个都呆若木鸡,恐怕这将会是他们一辈子的噩梦,这座城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再恢复生机。
因为死了太多的人,未免瘟疫只能全部拖到一处燃烧,就是如此也昼夜不停来回拉了七日,兖州城腾起的烟雾将日月都遮盖了,那黑色的烟雾不知是不是兖州百姓们的难以止歇的怨念。
白洛雁在能下地行走后就亲自下场去搬运尸体,白苏燕几次要拦都被他推开,最后只好跟着一起,而一名模样颇为清秀的姑娘也跟着跑前跑后,脚底都磨出水泡,一双素手也被那拉车的麻绳磨出血来。
这日,白苏燕看着白洛雁胸口再度崩裂的伤口,忍不住上前按住他,“兄……公子,奴婢知您心中有愧,可你现在这般若是累倒了,适时,还要腾出人手来照顾你!”
那姑娘也颇为忧心,只是自己与他没什么关系,不好说话,只能跟在后头希望能帮衬一二,这几天下来也颇为狼狈却没叫一声苦。
“这里有奴婢替您做,这位姑娘能请您扶公子去休息吗?”
那姑娘犹豫的看向一旁的尸身,“可是,我想寻回我家里人的尸身,就算不能安葬,也好叫我见他们最后一面,亲手为他们送行。”
白苏燕心中不忍,却是无可奈何,这尸山血海的寻起来怎么容易,尸体可能已经被人拉出城烧了,甚至可能都被人吃了,那姑娘也是心思玲珑剔透的,知道这时候寻人无望,却还是想着碰一碰运气。
白苏燕劝慰道:“姑娘这些日子辛苦,兴许您之前拉走的几车腐烂的尸体中就有你的亲人,你已经为他们送行了,敢问姑娘大名。”
女子闭了闭眼,只落下一滴泪来,道:“小女姓关,有幸与云长公同名。”
“兄长?”不过一个互通姓名的时间,白洛雁居然支持不住倒了下来,被两女搀会帐篷,招来军医重新包扎,确定只是失血过多加上心绪不宁,白苏燕这才回去重新帮忙搬动尸体,清理街道。
蒹葭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晃悠悠的走出来,问道:“你怎么看?”
白苏燕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道:“要么帮忙,要么赶紧走。”
“真凶。”蒹葭嘟嘟囔囔的撩起袖子提起两句尸体就扔上板车。
“小心点。”
蒹葭冷哼一声,道:“我跟他们无亲无故的,愿意帮他们收尸已经是他们三生有幸了,你要求别太多啊!”白苏燕有些不满她的态度,却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她什么。
待帮着拉了几趟后,蒹葭又重新问了方才的问题,白苏燕这才回她,“大越余孽其实也知道自己复国无望,民心已失,不少南郡的平民都偷偷跑回来,却以知天命为首的一派依旧不死心,布局蛰伏这么多年,一朝出手便是叫大倾元气大伤。”
“喂,谁问你这个了?”蒹葭毫不客气地赏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是说你先前那么容易过了迷障阵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知道迷障阵的阵眼是什么,是一滴血,我猜一定是知天命的血。”
白苏燕一惊,迷障阵之所以拦不住她和兄长是因为它把他们当成了主人,所以不会拦着,知天命和他们有血缘关系?大越皇室血脉,是了,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肯把自己的皇权与人分享,所以大越的祭祀与其说是天命选定,不如说是带有皇室血统的孩子!
待得七日后,兖州城勉勉强强能看出些旧日的模样,不得不说洛霜玖是疯子,她纵容底下人屠城、人吃人,烧坏大多官员房舍,而云遥沫的尸体也发现了,就挂在佑安王府的大堂上,手中捏着一束已经干瘪的水仙花。
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云家的女儿,她与洛霜玖之间的关系,却能从她屋里看了一半的《怜香伴》猜到一星半点罢,若她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或许真的能做一对虚凰假凤,相守一生。
白苏燕不愿面对城里那萦绕不去的怨念,常常跑到城外的小山坡上独坐,待在那座城里,她常常想起自己的母亲,大越的荼蘼帝姬,究竟是怎样的执念让她们这般疯狂,不但赔上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子孙都要他们承下这份恨意。
她想,若非顺姬早逝,洛霜玒又紧盯着他们兄妹不放,或许此时此刻,兖州城之劫也有他们的一份,站在母亲她们的角度,她们恨大倾灭了大越,令她们国破家亡,这无可厚非,可是如今这丧心病狂的动作,是将自己的一腔怨恨都发泄在平民百姓身上。!
正深思间,敏感的感觉到一物向自己面门袭来,下意识接住,却是一坛酒,抬头看去洛霜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他抬了抬酒坛子,道:“赶紧喝吧,皇兄来了,就没得喝了。”
白苏燕只是将坛子放到一边,道:“王爷这样在亡灵面前怕是不妥罢。”
洛霜玙仰头喝了一大口,道:“什么妥不妥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要是死了就能将那些蛀虫都除掉,本王就是现下立刻自尽当场又有何妨?”
白苏燕当他是喝多了在说胡话,“王爷,您出来了有一会了,底下人要是寻不到您又该犯愁了。”
“愁?让他们去吧,如果离开了我一会就乱成一锅粥,要他们这些偏将做什么?”洛霜玙也不讲究,直接到她旁边躺下,“再说了,只准你光明正大的偷懒,不准本王偷得浮生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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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燕这才微侧过头去看他,离得近了才发觉他手里拿得根本不是酒,不过是假作饮酒装疯,“那王爷您是在愁什么?”
洛霜玙看向她,那双与洛霜玒极为相似的桃花眼眯了眯,哼笑道:“你这个丫头好奇心怎么就这么重,你在宫里也这样?”
白苏燕垂眸道:“是奴婢会错意了,奴婢本以为王爷是想找奴婢说道一二。”
洛霜玙懒懒的哼了一声,看向天空袅袅升起的黑烟,问道:“你身在‘氐貉’可有怕过的东西?”
白苏燕沉默了许久,道:“奴婢怕让亲人失望。”
“好巧,我也是。”
白苏燕看着少年泛红的眼角,道:“王爷,谁也想不到佑安王与知天命摆下迷障阵不是为了御敌。”
洛霜玙默然,这世界最怕的就是理智的疯子,他那不知道是二哥还是二姐就是这样的疯子,然后他们的母亲顺姬也是,她能一面装作天真乐观、讨人喜欢,一面又心狠手辣、步步为营,若说湘竹帝姬和荼蘼帝姬还剩下一点母亲的本能,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能算计自己、自己的孩子,甚至是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成了她可以利用的资源。
大约是对着陌生人,也可能是因为顶着的是别人的面皮,白苏燕难得松懈了心神,道:“奴婢曾听人提起,说顺姬痴迷于围棋,尤其看重胜负,对于她而言从来没有和局,要么大获全胜,要么鱼死网破,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奴婢能理解她。”
洛霜玙斜睨着她,冷笑道:“那你也会视自己的孩子如棋子一般的利用?”
白苏燕迎上他的眼神,认真的道:“不会,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在我这一代就结束了,既然我没本事让我的孩子幸福,那我又何必生下他,叫孩子继承我的悲哀?”
洛霜玙缓缓阖上眼,道:“大越与大倾的恩怨很快就会结束的。”
白苏燕起身拍了拍衣摆,揖礼道:“奴婢就不打扰王爷雅兴了,先行告退。”
洛霜玙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叹息一般的道:“觉悟很高嘛。”
白苏燕回到营地后,照例先去探望白洛雁,而帐中除了躺在床上脸色雪白的白洛雁就是在旁衣不解带照料的关羽姑娘了。
白苏燕上前,道:“这几日麻烦关姑娘了,因为军中事务繁忙,劳烦关姑娘了,如今我已得空,就交给我好了。”
关羽犹豫了一会,拉着她走出了几步,小声的道:“夏至姑娘,我知你与白偏将有旧识,这段日子里他一直心情抑郁,已经影响到他的伤势,还请您能帮着劝解一二。”白苏燕点了点头,关羽张了张口似还要说些什么,最后犹豫了一会,还是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