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闷死
书缘死的事,被凝寿宫上上下下都隐瞒了起来,不过潘振安这些年在宫里能站稳脚跟不是没有道理的。
“皇上,奴才查着昨个夜里凝寿宫抬出去一个人。”潘振安的声音不大,正在看书的皇上听了放下了手中的书。
“抬出去的是什么人?”
“是个女子,脸上都烂的不成了样子,有人说是得了怪病才从凝寿宫挪出去的,后来仵作验尸后说那伤都是心伤,不像是几天内烂的,更像是一天内用药物所致的腐烂。”
“死因呢?”
“窒息而亡,不排除是活活勒死。”潘振安说完这句后,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看了看皇上“仵作说死因不止这一个,在尸体周围找着了很多泡软的宣纸,还怀疑是将宣纸沁湿闷死的她。”
这是宫里的老把戏了,将人的手脚捆住,就用宣纸泡满水一张一张的敷在脸上,时候到了那人就会喘不过气,和活活闷死没什么不同。
皇上的手指动了动,依旧面无表情“是书缘吧?”
“凝寿宫的人嘴严,无论怎么问也不说清楚书缘去哪了,听说是年宴之前就患了疫病被挪出去了,是死时活他们也不清楚,对昨夜的这俱女尸他们也是一口咬定是自己宫中的粗使宫女,要不是奴才派的那人看守的紧,好悬被他们蒙混过去,还是下半夜时趁巡逻的太监换岗时将人运出去的,裹着草席子就丢在了乱葬岗,若没人看见谁也不知道是他们干的。”
又是偷偷摸摸,又是趁着巡逻的人都不在时,其中定是有猫腻。
潘振安知道,皇上更是清楚。
“这次德妃的手脚当真不慢。”
“那您准备如何?”潘振安问。
皇上没立即回答,而是反问一句“舒莺现在如何了?”
“公主好多了,这会儿说话喘气都不耽误,就是补药补身子的东西断不得,年太医开的药也断不得,其他倒是没什么。”
这已经算是恢复的不错了,才短短几天。
“跟朕去一趟,寻一个写字好的,一会儿舒莺说的每一句都要记下来。”
深冬中的好天气,无非就是不下雪,阳光明媚罢了,而今天的天就是如此。
德妃抬起头,双眼浑浊的望着天。
没有风,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书缘昨天死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因为她怕书槐那个丫头做事不靠谱,总得亲眼看着才安心。
而书槐不敢动刀子,也不敢见血,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选择用了泡宣纸这个法子。
一夜过去,直到现在书缘死时的声音还在德妃耳边,忽大忽小,却始终没有停歇。
这二人是伺候她时候最久的,也是她的心腹。
要说书缘的死她难不难过,那是真的难过,心不心疼,那也是真的心疼。但她上了一条掉不了头的船,只能一直往前走,没有中途放手的几乎,无论结局是好的是坏的,她都只有顺从的份儿。
从蛊惑庆妃,蛊惑舒莺公主,到第一次下毒,第二次下毒,其中心中的想法变了多少,德妃自己都不敢想象。
她后悔吗?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怎么可能不后悔?可要是不如此拼一下,德妃又放不下这口气。
在宫中多年只得了个贤良的名声,没有子嗣没有实权,若不用些手段那她这辈子都白搭在这深宫里了。
她从未觉得如此矛盾过。
皇上和潘振安来时她刚准备回侧殿歇着,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她吓了一跳。
“去看看什么人?”德妃对书槐说。
书槐眼下的乌青很重,她虽为了德妃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但亲手杀人,她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桩。
在书缘咽气的那一刻,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站起来没走两步就跌在了地上,等醒过来时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外头狂风大作正是深夜。
往日与她一起住的人没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而那人还是她亲手除去的,怎能不怕?
就这样,她几乎半宿没合眼,就那么靠着床头盖着被子坐着,蜡烛燃尽了就再点一根,颤颤巍巍的直到外头有些放亮她才禁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但这一觉她也睡的不踏实,像是做了个梦,又好像是现实中的事,没等德妃使唤人叫她她先把自己吓醒了。
以至于此刻她的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
听完自家娘娘的吩咐她向旁边都太监使了个眼神,让他们把大门打开,可当开门后看见外头的来人时,书槐只觉得全身都血液都往头上涌,吓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是天冷,也不是有风吹,只是单纯 紧张害怕。
“皇上来了?”德妃努力保持镇定“臣妾给皇上请安。”
“进去说。”皇上并没看她,而是略过了她直接进了正殿。
殿内的金葫芦掐丝暖炉烧的正旺,皇上望着中央墙壁上挂着的美人画像,一时间有些感慨良多。
那画中人是德妃刚进宫的时候,还没有中陈家废后下的毒,心机还没有现在这般深沉。
人最无可奈何的事大概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人的变化,却没法子阻拦吧。
坐在深绿纹锦的撒花椅上,旁边是黑漆雕花六角桌,一切都如德妃刚进宫时的样子。
德妃不喜奢靡是满宫中人尽皆知的事,这套家具摆件也是在这凝寿宫多年也没有替换。
要是平时,皇上或许会欣慰,可放在眼下,这个看似贤良实则心中一直在盘算多走他皇位的女子,当真是可怕!
在你为她的勤俭欣慰时,说不准就是她设下的圈套,只为了在你这儿搏个好感。
当你为她的善解人意不争不抢而夸赞她时,说不准就是她耍的手段,只为了在你这儿能留个好印象。
多阴险的想法。
以前的一种种此刻都成堆的扎进了皇上的脑子,他突然发现以前的德妃其实和现在的德妃没什么不同,其实她根本没变。
变的只不过是她做的这些都被皇上发现了,仅此而已。
“皇上打年宴以后就没来过臣妾这儿,今儿是做什么来了?舒莺公主可好些了?也不知安儿和芸媗在昭惜宫住的惯不惯。”
一连串的问话,打乱了皇上的思绪。
“今日朕来,是因为听见了一些事,朕不相信,所以特来问问你,究竟有没有做过那些事。”
完了。
看来是彻底兜不住了。
书槐在旁边听着,一瞬间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不敢喘气不敢眨眼,一动不动的样子活像人拿东西将她捆起来了一样。
“皇上若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臣妾一定知无不言。”
德妃还是依旧的温柔,像是一片不成团的软棉花,让皇上这个有力气的都没地方使。
可皇上不会在吃这一套了。
随着潘振安一招手,从外头进来了一个太监模样的男子,手中捧着一个方盘,方盘中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舒莺与朕说你蛊惑她在自身下毒以毒害姚贵妃,可有此事?”
还有什么可辩驳的吗?皇上若没查个清楚明白出来,怎么可能来这儿与她平心静气的说这些?
“臣妾没有,也不清楚舒莺公主为何要栽赃臣妾这种事。”
皇上哦了一声,看似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心中像翻了船一般。
其实若是德妃答应下来也就罢了,或是终生囚禁或是如何,皇上总是会放她一条生路。
像庆妃,林婕妤,其实他都没想过要她们的命,而很多时候囚禁比死还要可怕,倒不如让她们活着。
当然,陈家废后是个例外,她是毒害太后的凶手,皇上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放过她。
至于德妃...看来也是不能放过了。
他站起了身,门外的两个太监走进,示意她一起出去。
三皇子会翻身了,姚楚汐欣喜的不行,而芸姝公主正是伊伊学语的时候,看见什么就指着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两个孩子不仅能翻身,还能小小的爬两下。
只不过是先向后倒着爬的,先前姚楚汐还不知道,笑话着说“芸姝你怎么学你三哥哥呢?他倒着你也倒着。”
还是韩尚宫说道“孝子机会都是先倒着爬的,只有个别的孩子是向前爬的,皇上以前就是直接向前爬的,说的第一句话是父皇。”
看来皇上打小就骨骼惊奇,是个成大事的人。
那三皇子和芸姝公主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呢?父皇?母妃?姚楚汐为这个问题困扰了好久。
她想让叫母妃,听说孝子听什么多了就会学着叫什么,于是有一阵子让落雨落雪她们改了口,从娘娘换成了母妃,只为了让连两个孩子学会。
后来又觉得叫父皇好,于是又让落雨她们教起了孩子们父皇。
这回二皇子和芸媗公主来了,教他们说话的任务就交给了他们俩。
于是...昭惜宫内一天父皇母妃不断,说的二皇子和芸媗公主都累了,中午时午睡了一阵子,下午起来时还能守着他们说。
只要三皇子和芸姝公主醒着,只要不是吃奶的时候,那二皇子就几乎是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