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点化山贼
886年冬，贺兰山深处的一座无名山峰，李玄清凝望着远处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山峰，静静的出神。一转眼又快一年过去了，自己带着一行人在这贺兰山已经两年了。这两年的时间里自己已经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该想到的也都想到了。现在，是该出山了。
“这个时代，是时候留下自己的足迹了。”李玄清看着陈宇带着众人把之前打造的兵器搬入自己以前和陈宇来贺兰山过夜的山洞里，封死洞口，不禁眼神有些迷离。
马上就到887年了，自己终究还是赶在了光启三年之前出山了。这个时候韩遵应该已经联合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凤翔节度使李昌符等进攻朱玫和李熅的称帝闹剧了。这时候赶上去说不定能够赶上这场大战呢。
不过算算时间还是摇了摇头，不过这场大战关中地区带来极大的灾难，大兵过后，流民四起，都城长安几乎成为一片废墟。
就在李玄清陷入回忆的时候，陈宇等人也已经收拾好了，各人每人背着个大包袱，手里提着长枪唐刀走到李玄清面前。
“老三，又在想心思啊？我们收拾好了，该走了吧？这该死的天气再不走说不定就走不了了。”陈宇见到李玄清又在出神，忍不住悄声提醒道。
李玄清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自己这几位兄弟，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气，微微一笑，道：“走，我们回灵州城。”
“走了，回家咯，哈哈。”这一群人嘻嘻哈哈，朝着山外走去。
李玄清看着大家脚步轻快，笑道：“前面的九里行大家都知道吧，你们来比赛下轻功，看看谁能先到那里。”
李玄清话音未落，一直走在李玄清身边的王厚纯哈哈一笑，道：“三哥，这比别的我不是大哥他们的对手，可是这轻功他们可不是我的对手，想当初我为了练习这轻功可是偷偷爬了几百次南天门，就冲这个也该是我第一。”
“那可不一定，这轻功除了脚步飞快，对于身形控制的好，还要有深厚的内功支撑。说到内功我这个大哥可不是吹牛，除了老三你们谁的内功有我高。”陈宇提着包裹，扛着的狼牙棒上面还挂着几十斤腊肉，走起路来丝毫不见有什么负担。这时候见到王厚纯自吹，忍不住出言反驳道。
不过这些家伙在反驳别人的时候都顺便自吹自己是如何比别人厉害。所以这话说不到几句都开始急了，一个个都要开始比赛。
李玄清摇了摇头，自己本来只是随口的一句戏言而已，这帮精力过剩的家伙，不过这样也好。当下也不迟疑，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站成一排，我们开始。”
结果李玄清话才说完，这帮家伙早就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一个个边跑边调侃别人。
李玄清还想说九里行有山贼的，看这样子是没必要了。眼见着他们脚步飞快，才几息时间就已经不见人影了，不由得也开始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不过李玄清只是远远的吊在众人后面，存心看热闹。
不过这一年多以来，这帮家伙的功夫真的进步很多，不管是内功轻功还是刀法枪法都是进步非凡。这也是李玄清能放心的提前出山的原因之一。自己这群人只要熟悉了军队的日常管理常识，肯定会很快胜任的，到时候不管是待在灵州军还是按照自己规划的，都不会出现意外。
想到这里，李玄清加快脚步，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九里行了，这般亡命之徒能够在灵州军的眼皮子底下嚣张到现在还什么事都没有，肯定有所依仗。
不过李玄清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等到想起来要追的时候早就被陈宇他们落下几十里了。虽然李玄清的轻功火候比他们要深很多，但是仓促间哪里能追得上。
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想啥来啥，等到看见他们人影的时候，却见到陈宇他们已经和一群人对峙起来了，看对方的装扮，九成九就是九里行的山贼。
李玄清皱了皱眉头，既然事情来了躲也躲不开，索性解决掉这般山贼就是。相对于以后那些未知的挑战，至少搞定这般山贼的难度真心不难。
当下不再迟疑，李玄清猛然间一声长啸，身形快速闪动就如雄鹰展翅，翱翔九天，几乎是一瞬间到达现场。
“老三，你来了，这般家伙，居然打扰我们比赛，我正要找他们算账呢。”李玄清啸声一起，陈宇他们一起回头，顿时陈宇的破锣嗓子响了起来。
李玄清点点头，朝着对方居中的一位满是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正要说话，眼光却是一凝，对方手中拿着的居然是一柄传说中的兵器——陌刀。
这种在唐朝中期大放异彩的重型兵器可是后世孜孜以求想要研究清楚的一个传奇啊。当初李玄清也想要打造这种兵器的，但是想来想去都没见过什么样子才放弃的。现在眼前的这个汉子手中的长达一丈有余，刀刃居然占到一半，而且刀身两边开刃，看样子重达几十斤的肯定就是陌刀了。
“各位当家的，我等皆是平民百姓，不是商家大贾，为何要寻到我们打劫？”李玄清面沉似水，一字一句问道。
“平民百姓？哼，每人长短兵器齐备，身后还都背着包裹，这是平民百姓？而且看你们过来时候的样子都是个个身负武功。我还想问你们是哪路的英雄要来我九里行呢？反倒被你倒打一耙，真是好笑。”那个为首的中年汉子手中陌刀在地上重重的一顿，发出轰天的响声，冷笑道，“莫不是想要夺我九里行的寨子不成？”
“混帐，我们好好的走路，你们这群贼人拦路抢劫不算，还敢污蔑我们。一个破山寨值得我们兄弟去抢？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徐天翔把背上的包裹扔给一旁的刘宝亮，手中长枪也跟着在地上一磕，鄙夷的骂道。
他这句话一说等于是挑衅了。李玄清本来还想着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呢，索性也息了心思，跟着笑道：“依大当家的话，今日莫非要留下我们兄弟几人不成？”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何方神圣？敢来我九里行撒野。在下九里行大当家石坚，请赐教。”中年汉子朝后一挥手，跟着他的众人推开一段距离。
李玄清这边却是所有人都转过身来，看着李玄清等他发话。
李玄清微微一笑，朝陈宇点了点头。带着其他人走到一边。两年学艺，李玄清也想检验一下自己这帮人的实力在外界大概是什么水平。
这边李玄清带人退后，那边陈宇早就忍耐不住了，将身上背的包裹朝着地上一扔，单足在地上一点，狼牙棒带着刺耳的呼啸声瞬间朝着石坚砸了过去，“混账东西，叫你尝尝你小爷的狼牙棒。”
这句话一出口，徐天翔等人却是齐齐掩面，陈凡喃喃自语，笑道：“唉，我发现大哥这说话水平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啊，倒腾来倒腾去就没有新鲜的。这时候怎的地也得来点提气的，不如说，呔，你这山贼，挡我去路，抢我财物，今天就让你试试小爷的狼牙棒。”
徐天翔笑道：“老五，你这句话有水平，回头你就负责教教老大吧。不然下次真的丢我们兄弟的脸，都打起来了，连个名号都没通报。”
“噤声，石坚开始还招了。”李玄清扫了众人一眼，其他人收起嘻嘻哈哈的神情，专心看着场中的打斗。
这时候石坚见到陈宇上手就来，不禁深吸一口气，手中陌刀斜举，搂头劈了下去。
这两人说实在的，基本上都是大力士类型的，只听得瞬间两人兵器交击，一阵猛烈的金铁交鸣之声传出，两人都是脚步晃动，但是又都瞬间变招。
“吃我一招，铺天盖地。”陈宇怒吼一声，狼牙棒的呼啸声瞬间达到极致，带起无形的棒影笼罩住石坚的身形，巨大的棒头犹如一颗陨石般朝着石坚砸落。这种气势瞬间压制住全场，那呼啸的声音震得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这呼啸的狼牙棒带来的威势是其他兵器所无法比拟的，由此可见后世这种兵器给中原汉人带来的会议绝对是刻骨铭心的。李玄清不由得响起宋金时代流传在岳家军里面的一句俗语：你有连环马，我有麻扎刀；你有金兀术，我有岳爷爷；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话说碰到这种一力降十会的兵器，该有多无奈。
李玄清正要出言提醒，却刹那间愣住了。之间石坚的面色沉重，手中的陌刀也在开始动作，依旧是之前一样，但是场中一种悠远的声音，似乎是穿越了时空而来。
“起”长长的陌刀闪烁着雪亮的白光，悠远的声调透着雄浑沧桑的历史感。“落”只见到石坚表情严肃，仿佛自己已经不是在个人争斗的现场，而是身处千军万马的战场，虽然对面万马奔腾冲杀而来，但是我自岿然不动，有的只是手中陌刀带起的一种坚韧无匹的气概和决心。
“当”巨大的金铁交鸣声再次响起，雪白的刀光和黝黑的狼牙棒迸发出炫目的光泽，两人的身形再次顿住，“碰”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原本冻的结实的地面被踩出深约一尺的大坑，砂石飞舞。
石坚面色酡红，见到陌刀和狼牙棒相持不下，突然间右手持刀，左手闪电般飞出一掌，狠狠的击在了陈宇的胸前。
这一下变化出乎陈宇的意料，想要抵挡已经是不可能，索性体内真气鼓荡，挺胸硬接，同时双手使劲，狼牙棒猛然压过陌刀，棒杆几乎在石坚手掌接触到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压在了石坚的肩膀上。
这时候李玄清忽然身形闪动，手中的断魂枪犹如蛟龙出水般架开两人的兵器，与此同时左手单掌一竖，几乎在石坚掌力吐出的一瞬间横击而出，将这一掌打偏，跟着伸手一抓将陈宇从坑里面拉了起来。
这一瞬间兔起鹘落的动作几乎在所有人的反应之外，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李玄清已经拉着陈宇退到了身后，而石坚虽然被李玄清一掌打偏，却也因此避开了陈宇的一击。
陈宇被李玄清带出土坑之后，稍微喘了口气，看着石坚也跃出土坑，怒道：“老小子，居然敢欺负我没经验，下黑手，来，我们再来。”说着提着狼牙棒就要上去继续打。
李玄清一把按住暴怒的陈宇，朝着对面犹自喘着粗气的石坚一拱手道：“石大当家，这场比试就到此为止了。我兄弟几人要赶去灵州投军，如果有冒犯还请见谅。请大当家让开一条路如何？”
“各位武艺高强，我姓石的今天认栽了。这档子买卖了不做了，兄弟们把路让开。”石坚见到李玄清刚才那一手自付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再看对方虽然年幼，但是看样子都是有武艺在身，也不再多说什么，这要是动起手来，自己这帮兄弟十有八九讨不了好。再说了对方已经给了面子，再不接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李玄清招呼众人继续前进，看着石坚指挥这些山贼井然有序，不由的问道：“石寨主看样子是军旅之人啊，为何在此落草为寇？大好的有用之身为何不为天下苍生尽点力？”
李玄清本来也只是看着他指挥众人的手法与众不同，再加上陌刀可不是随便来个人都会使的，这东西除了当年大唐安西军中李嗣业那帮人，其他的好像都是名不见经传。
只不过他这一问却让石坚脸色变了变，竟似想起了久远的回忆一般沉默不言。李玄清本来也是要走的，但是看他脸色不对，停下脚步。
“你小小年纪又怎么知道这天下事？想当年我也和你一般热血，但是到如今——这天下百姓什么时候才能重归太平啊？”一声长叹包含了多少心酸。
“这天下事自然是天下人去做，如果你我都失去了热血，失去了信心，那么苍生百姓又该去靠谁？难道要去靠那些只知道鱼肉百姓的节度使吗？”李玄清说到这里，语气陡然激昂起来，“既然不能靠他们，那么就只有靠我们手中的刀剑，去横扫一切阻碍，涤荡一切，重塑大唐雄风。”
李玄清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看你使用陌刀，相比知道汉宣定胡碑吧？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你看看今天，汉人的处境又是什么样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个匹夫不是别人，首先就应该是我们自己。既然生逢乱世，那就用刀剑开路，去打，去杀，打出一个天下太平，杀出一个汉唐威仪。”
“我李玄清此行去灵州投军是想补足最后一课，熟悉军旅，入世学习，不久以后就要开始实现我的理想和抱负了。不管成功或者失败，至少我对这天下是尽了全力。不像你，躲在这深山老林里，抱着你的陌刀一起生锈终老。”李玄清淡淡的看着石坚一眼，转身而去，只剩下这清朗的话语还时时回荡在九里行上空。
李玄清的话很朴实，没有多少深奥的道理，但是对于石坚这种有着一段不为人知回忆的人却犹如一个导火索一般，点燃心头那深藏的家国抱负。在李玄清的身影消失良久之后，犹自愣愣的站在原地出神。
“李玄清......我记住了，我等着你竖起大旗，我要让你知道，我的陌刀还没有生锈，我的热血还未冷却。”说罢仰天一叹，“天下苍生，这年头关心天下苍生的居然是我等草莽百姓，唉......”
“走了，收兵回山，从明日起，抓紧操练，我想我也该找点事情做了。”石坚对着身后的众人一声大吼，沉重的陌刀刹那间发出一道逼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