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出嫁
九月十八，吉，宜嫁娶。
莫雪伊坐在镜子前，眼眶下是一片乌青之色。
昨夜她睡得并不安稳，即便对这婚事没有多大的喜悦，却也因为要离开皇宫要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而感到忐忑，直到很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可没睡多久，就被叫起来了。
抬眼一望，窗外的天还没亮。
素来安静的碎玉轩，也在这一天显得格外的热闹。
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很多人都在说着道喜的话语，但莫雪伊却是一句没有听进去，只是任着喜娘装扮，没多久就看到镜子里倒映出一道身影，火红的嫁衣，精致的妆容，显现出一片喜庆之色。
大婚之日，本是欢喜的，莫雪伊却在那镜子里看到自己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的笑意，只有一片恍惚。
这算计而来的婚事，或许本就不是令人祝福的。
外面的太监不知喊了一句什么，莫雪伊就在喜娘的带领下走出了碎玉轩，坐上轿子沿着宫道缓缓地往承乾殿去。
公主出嫁，在承乾殿拜别长辈，这是大莫王朝有史以来的传统。
刚踏进承乾殿，就看到上官珞、正熙帝以及上官氏三人端然坐在上方。
莫雪伊低垂着眉眼，听着太监尖尖的嗓音，一拜，二拜，再拜，算是完成了对长辈的拜别，然后，在喜娘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承乾殿。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去看上官珞的表情。
她知道，事已至此，在这一场较量中，她已是胜利者。
承乾殿外，喜娘按照以往的仪式说了一大串的喜话后才给莫雪伊盖上了红盖头，然后迎着她进了公主级别的仪仗车马里，伴随着一声“起轿——”，马车就缓缓地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一顿，就听到喜娘恭喜新郎的声音，莫雪伊才发觉，这已到了宫门口，只要出了这宫门口，她就真正嫁出去了。
深宫大院，再也不是她的家。
在父皇驾崩后，她就一度想要逃离，然而，在今日今时，她却想起三年前与父皇的一点一滴，即便危险重重，却也还是温暖的。
心中涌起一股不舍，眼眶慢慢地湿了，任外面热闹喧天，却阻止不了莫雪伊此刻的伤感。过了一会，马车再一次缓缓地前进，伴随着一阵阵的锣鼓声。
渐渐地，周围的声音越发的热闹。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人人莫不暗羡。
就在百姓们都在议论着“凤华公主好福气，即便没了先帝，却也嫁了南宁王。此一生必是少不了荣华富贵”的时候，唯有一人在一旁的酒楼上，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明澄站在一旁，看着酒楼下缓缓走过的迎亲队伍，再看了一眼一直喝着酒的自家公子，一句话也没说，也没了凑热闹的心思，只轻叹一声，道不出的郁闷。
这叫什么事，好不容易自己公子动了凡心，却不想是今日这状况，虽然他之前一直叫公子抢婚什么的，但也只是玩笑而已。
婚，可以抢，但后果很严重，虽不惧，却也麻烦。
陌尧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杯，只是一直喝着，喝得眼前都有些模糊，任酒楼下的热闹传到耳边，抬眼一望，便能看到一片喜庆的红色渐行渐远。
他掀唇苦笑一声，为此刻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
将手中那一杯酒一饮而尽，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陌尧站起身来，已清醒了不少，唇角的笑意一如最初的温润。
“明澄，走，我们去南宁王府喝喜酒去！”他叫上了一旁的明澄。
事已至此，如今他能做的，就跟先帝约定好的一般，护她一世安稳。
“好！”明澄看到恢复原样的公子，刷的一声打开扇子，跟着陌尧的身后离开了酒楼，往着南宁王府而去。
马车经过热闹的街道，来到了南宁王府门口。
莫雪伊扶着喜娘下了马车，握紧喜娘递过来的喜带，在喜娘的指引下跨过了火盆后，进了南宁王府，准备拜堂。
一拜天地，随即就是二拜高堂，但是由于南宁太妃身子不适，并没有从南宁之地赶过来，所以成亲仪式的二拜高堂只能对着空凳子拜了一下。
夫妻对拜。
犹如木偶般，莫雪伊弯腰拜了一下，完成了成亲最重要的仪式，便被喜娘一步一步地迎进了洞房。
进了洞房，莫雪伊就在床上坐着，等着新郎的到来。
红芍红药等人一早就来到新房里待着，只是碍于一旁的喜娘跟宫里的嬷嬷，要不早就上前伺候着，毕竟红盖头还没掀，新娘就只能安静地坐着，即便贵如公主，也要按着以往的传统来。
南宁王大婚，自是有很多人上门道喜，顺便攀攀关系也好，这样一来，酒席自然是热闹非凡。
这一抽事本是被算计而来的，夙璃天碍于当时的形势才应下的，随后便有了赐婚的圣旨，所以，他自身是没多大欢喜的，只是在主桌上坐着，有人来敬酒，才喝上那么一两杯。
对于夙璃天的态度，大家自是看得出来，只怕这凤华公主并不得南宁王的看重。不过并没有人在意，毕竟这酒席上还有很多公侯官员在的。
所以，当陌尧走进南宁王府，自是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要说这段时间谁圣宠最盛，唯右丞相一人，时常被正熙帝传入宫中不说，在朝堂之上朝廷之事正熙帝都会问问右丞相的看法。
更何况，相比于南宁王的冷峻，右丞相的温和就让人如沐春风，一时之间，大部分的人都向着陌尧而去。
“右丞相，怎么这么晚才来？”
“右丞相，来晚了可要自罚三杯！”
……
面对如此状况，陌尧只能一一应对，等打发了所有人，他才来到主桌夙璃天的身边，端起一杯酒，道：“南宁王大喜，陌尧敬你一杯！”
“右丞相有礼了！”夙璃天看了一眼陌尧，端起了酒杯，轻碰了一下。
两人，一饮而尽。
但陌尧并没有在敬酒之后马上离开，只是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放在了远处，唇角的笑意一片温和清雅，然眼底却是一片墨黑。
“先帝专宠梨妃，只可惜梨妃命薄，但其女凤华公主却极得先帝的宠爱。今日凤华公主大喜，先帝地下有知，怕也是高兴的，毕竟他最放不下的凤华公主如今也有了好归宿，也不劳宫里的太后操心了。”
声音不大，在如此热闹的诚下，却只有夙璃天一人听到，黑眸里荡起一丝波澜，多看了一眼陌尧，但陌尧却好似没注意，很快地就跟着一官员聊了起来，慢慢地离开主桌。
夙璃天把酒杯倒满，仰头喝了一杯，脑海里想的却是陌尧刚刚那一番话。
那话看似是无意中说起，但他知道，这话确确实实是讲给他听。
先帝，梨妃，太后！
这三人放在一起，只要是心思灵透之人，便会想起先帝在位时的情况：先帝病入膏肓，大权旁落当时的皇后上官珞之手，偏偏太子却是个懦弱无主见之人。
只需稍微一琢磨，便能品出许多意味。
虽说南宁王之权在于南宁之封地，但朝廷不贤，却也会生出许多是非之事。
酒席一散，便是闹洞房的时候，但碍于夙璃天冷峻的面容，却没有人敢生出这样的念头，反而一一告辞，离开了南宁王府，陌尧自也是如此。
回头一望，看着夜色下的南宁王府，他轻叹一声，今晚能帮她的就这些了，最起码这样一来，她在南宁王府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公子，刚刚你跟南宁王说了些什么。”
也许别人不会注意，但身为公子的下属，明澄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陌尧在敬酒的时候对夙璃天说了一番话，以致夙璃天脸色都变得复杂。
之前酒席上人太多，他不方便问，如今出了南宁王府，内心里一片好奇，赶紧凑上前问着。
陌尧睨了一眼明澄，轻描淡写似的回了一句：“我只是让南宁王别忘了一些事而已。”
“什么事不该忘的？”明澄一愣，又赶紧问道。
这一次，陌尧却没有回答，只缓缓走着，目光里却是一片墨黑的光泽，唇角的笑意温和之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苦涩。
夙璃天这人，表面冷峻，却极度的骄傲。这一场被算计而来的婚事，以他的性子，今晚酒席过后必定不会进新房的，从乌岭国王子乌罗萨来到帝都后在宫里发生那么多大大小小之事却从未对凤华公主投去一丝眼光便可看出。
今日这一番话，至少会让夙璃天深思一番，不至于做得太过绝情。
南宁王府。
酒席一撤，人一走，便冷清许多，等到人基本都走关了，南宁王府大管家王毅才叫上一些人准备收拾一番，却不想在主桌上看到夙璃天在喝酒。
王毅一愣，却赶紧上前去，道：“王爷，人都散了！”
夙璃天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抬脚而去。
“谈书，走，去新房。”
谈书是夙璃天身边的小厮。自小就伺候主子，对主子的想法多少能过猜到一些，虽诧异夙璃天此刻的决定，但很快就掩饰棕了一声，就跟在夙璃天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