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野猪事件后,除了村人对她多了一些说不清的敬畏,张三花的生活也没多大改变。村里人和家里的来往少了,阿娘干脆松了口,让张三花打到什么就带回家,吃了也行,卖了也好。于是,张楔十三岁生辰收到了来自家人有史以来最值钱的礼物,一对丁香的银耳钉。

陈悠送了她一个荷包,尹靖和林先生合送了一本市面上流行的花样子,张楔也是喜欢的不行。

刘娇怀胎十月生了个小子,却没来接陈悠,阿娘也当忘了这事,一直留陈悠在家里,视如己出。

尹靖和陈悠还是互相看不太顺眼,但是至少在张三花面前都能装作和睦相处了。张三花看破不说破,谁知道这是不是一对欢喜冤家。

薛浪倒是一直安安分分的,尹靖对他早已放下戒心,张三花虽然觉得他定不像表面那么温和知礼,可也把他当作了半个自己人。

时间弹指过,林二狗寄来的信已经收了一匣子,每封都是厚厚的十几页纸,最近这封却一改常态,只有薄薄一张。

【三花,我要回来了。】

张三花有些惺忪,原来林二狗已经离开快四年了啊,也不知做饭的手艺退步了没有,还真是挺想念他做的蘑菇烧鸡。

重新躺回山坡上晒太阳,嘴里的草茎早已被嚼得没有了滋味,张三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似下一刻就会有青衣少年提了香喷喷的烧鸡来,她似乎都闻到了味。不止是烧鸡的味,还有皂角的香。

都说小时候的记忆最多只能保留到五六岁,可张三花不是,她的记忆是从三岁开始的。她被抱在有皂角香的怀抱里,不管她怎么发脾气,抠脸扯头发吐口水,那个人总是轻柔但坚定的把她抱在怀里。

所以她才知道,这个人是可以随便欺负的,这个人也是可以任意依靠的。

如今,这个离开的人又要回来了,是没被她欺负够么?

“哎呀,楔要及笄了,也不知道二狗能不能赶回来。”家中有了闲钱,阿娘决定张楔的及笄礼要好好办。

“他回不回来都没他什么事儿。”张三花觉得最近骨头懒得很,一连好几天都没出过门。阿娘开始以为她病了还请了大夫来,结果大夫说啥事都没有。

“你二姐要及笄,你准备好及笄礼没,别整天家里待着。”

“还要我给二姐准备及笄礼?这还有天理没有啦。”

“姊妹都要准备的,我看悠悠手里那方帕子都绣了半个月了,到时候你要是什么都拿不出来,你二姐非得恨你一辈子。”

张三花哀嚎了一声,假意被阿娘推出了门,可却不知该往哪儿走。

“阿娘,我去镇子上一趟。”张三花回身朝院子里招呼一身,她可不敢再擅自出村了。

“去干嘛呀都快中午了。”

“看看有什么可以给二姐当及笄礼的,镇子上的东西肯定比我们这里多啊。”

“你钱够么?”

“够,肯定够。”打野味卖的钱阿娘都分了张三花三分之一,张三花除了给她们买礼物也没处花,所以她说不定是家里最有钱的。

“那你抓紧,早去早回。”

“谨遵阿娘号令!”

“你个皮猴,又跟尹靖他们学的吧。”阿娘被张三花少有的孩子气逗乐了,“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孩子,别老学些这个。”

“成,成,我先走了。”张三花听不得阿娘说教,转身就跑了。

“这孩子。”阿娘笑完又开始担心,张三花性子这么野,厨艺针线一概不会,嫁给普通人家已经很艰难了,他们家又是要招赘,不知道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绑在一起。

“姨姨。”阿娘还在想着,尹靖从墙角冒了出来,把阿娘下了一跳。

“是尹靖啊,吃午饭了么,一起吃啊。”

“不了。”尹靖往屋子里打探了一下,没看见张三花的身影,“姨姨,三花姐姐人呢?”

“她刚走,要去镇子上,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行下午还有课。”尹靖的小脸儿耷拉下来。林先生不管他的时候,他觉得不好,现在薛浪管着他的课业,他又觉得不自在。

“那你就和薛先生好好学,二狗快回来了,你也可以回家了,趁现在多学点,让你娘好好高兴高兴。”

“二狗哥回来了我也回去不了,他还有三年游历呢。”尹靖撇了撇嘴,“忘了正事了,林先生请您午后去找他一趟。”

“找我?”阿娘有点懵,“先生能有什么事找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您去就是了。”

“行吧。”阿娘迟疑着应下了,“你真不要来一起吃午饭?”

“算了吧,三花姐不在陈悠肯定不给我好脸色看的。”

阿娘抿嘴笑,刘娇的心思她隐约知道一点,不过这两个小的要真的能看对眼,这也是一件好事。

午饭过后,阿娘踌躇了一阵子,还是迈出了院子。平日里除了浇灌菜地,她很少在外行走,此时走在村中的道路上,竟有一些不习惯。

到了林先生的院子前,林先生竟亲自在外等候,阿娘受宠若惊。

“林某见过陈娘子。”林先生向阿娘行了一礼,阿娘慌忙的避开。

“不敢当,先生还是叫我张氏吧。”

张氏两个字在嘴里含糊了一下,始终是叫不出口,林先生干脆直接侧身请阿娘入内。路过书房时正在上课的小毛头好奇地张望,被薛浪用教尺敲了头。

两人在堂屋坐定,阿娘觉得十分局促。尹靖来上了茶,阿娘用祈求的目光希望他留下,可他看了看林先生还是退下了。

看着阿娘紧张的样子林先生暗地里叹了口气,轻呷了一口茶。

林先生:……尹靖这个臭小子居然泡了我珍藏的雪芽9用的是泉水!!

看着林先生心疼的样子,阿娘反而不怎么紧张了。

“不知林先生请我这个寡妇来是有什么事?”

“请赎林某孟浪了。”听得阿娘强调寡妇两字林先生也有些不自在,“实在是事关重大,非要和,和三花娘亲自商议不可。”

“什么事这么重要?”阿娘听了这话心里很是忐忑,“莫不是三花闯了什么祸?”

“确是与三花有关,却不是闯了什么祸。”林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三花娘也知道,二狗快回来了,回来以后要游历三年。这三年游历,我想让三花和二狗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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