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柔术

浑浊污水泛起波澜,粘稠触感将脚踝浸没,颓废的灯泡黯淡无光,稍微把布着阴湿青苔的墙壁照亮。

李昂吐出一口浊气,将手上那具尸体猛地掷出,朝巴基俯冲过去。

踏踏踏,脚掌激起层层水花,仅剩的右臂化成一杆长枪,握拳后大拇指的指尖划过空气,发出倏倏的尖锐蜂鸣。

巴基不闪不避,胖大身躯如同在地上钉上了铁钉一般岿然不动,两只手掌如同铁钳一般死死绞住李昂的胳膊,接着推力直接将他抱摔到了地上。

方一落地,巴基就侧躺着捏住了李昂手腕,用大腿绞住他的手肘,小腿压住他的脖颈,以l型侧压位的姿势眨眼功夫就将李昂压倒在地。

这是巴西柔术中最常见也是知名度最高的十字固,借助全身的力量压制住对方的上身,通过关节的自然结构促使敌人呼吸受制,动弹不得。一旦施展,动辄掰伤乃至掰断敌人的手臂。

在世界顶级格斗组织ufc的比赛记录中,十字固作为终结技的胜率仅排在裸绞与断头台之后,是地面格斗技中最稳定高效的招式。

一般的手臂十字固至少可以对敌人肘部关节施加60kg以上的压力,普通的瘦弱女子都能牢牢压制住身高体重全面占优的健壮男子,只要肯狠下心分分钟就能掰断对方手臂乃至令其窒息而死,

而此刻这种技巧由坚若磐石的巴基施展开来更是恐怖,仅仅几秒钟李昂就面色涨紫,手肘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大意了,李昂的肩部、胸部、手臂乃至指尖统统被反关节制住,每块肌肉都在抽搐,自己那无法施展全力的肱二头肌一点没不可能反抗得了敌人的绞杀。

李昂用脚尖狠狠蹬在沟渠台阶的边沿,擦着地板将自己撞向墙壁,在撞到石壁的一瞬间接着震颤猛地扭动身躯,一脚踢在巴基的侧额,趁着短暂空隙挣脱了束缚。

不等李昂站稳,巴基已经翻滚着踹开了他的脚踝,让他失去重心不由自主地重新摔在地上。

巴西柔术作为传统武学与现代格斗的集大成者,在这种狭窄逼仄的环境当中,对于一对一的贴身搏斗具有天然优势,而李昂前世所修炼的古代手搏对于地面技并没有多少积累,一触之下难免吃了大亏。

巴基将李昂摔在地上之后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两条大腿交叉着绞住李昂脖颈,再用双手按住他的头颅往下压,形成巴西柔术中最为高效的封闭式防守三角绞,如同铁锁镣铐一般死死压制住李昂的呼吸。

李昂脸上的表情狰狞而可怖,他挣扎着将巴基抱起砸在石壁上,然而对方却如沐吹风一般轻而易举地承受着了下来。

大脑尖鸣着祈求氧气供应,全身上下所有窍穴都在竭泽而渔地压榨着潜能,李昂的视线已经泛黑模糊,如同重金属摇滚乐一样的耳鸣与耳蜗中激昂回荡。

“知道么,我刚满月大的时候,我的母亲把我送到了救济院里面。”

巴基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昂涨红着脸,张开嘴巴,试图吸取一丝丝不存在的氧气,说道:“那家救济院是天主教开的,就在城东区,早些年被拆除了,你知道么?”

李昂几乎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颓唐无力地试图掰开巴基的束缚。

“那家救济院,嗯,怎么说呢?气氛很好,念念圣经,唱唱圣歌,偶尔还能吃上点加餐之类的。”

巴基无所谓地看着李昂不断挣扎的模样,续而瓮里瓮声地说道:“直到有一天,城区的主教大人,就是那位广受市民爱戴的格里森先生,把我们唱诗班里的七八个孩子带到了他的住宅,说要举行某种特殊的‘驱魔仪式’。”

他那藏匿在防毒面具下的眼神越过了阴暗下水道,越过了水泥地面,似乎到了某个犹未可知的地方,“一同举行仪式的还有当时哥谭市的头头脑脑,教育局长,卫生署长官,报社总裁,电视台老总,甚至还有某个经常出没在早间新闻的金牌主持人。”

“你能想象到么,‘驱魔仪式’进行的很成功,这些肥头大耳,光鲜亮丽的台前人物一次次地施展驱魔,唱诗班的所有人几乎都轮了个遍,甚至还有些不走运的孩子因为太过可爱而被活活玩死。”

巴基微笑着看着李昂双眼泛白,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等到十四五六岁的时候,救济院的孩子不在‘纯洁’、‘美好’了,‘驱魔仪式’就会抛弃他们,把他们放逐到街头自生自灭。”

“不是没有人试图揭露求救,然而敢去这么做的记者,第二天他的尸体就会出现在这座城市某个阴暗的角落。”

巴基温和地揉了揉李昂的头发,看着他青紫色的面孔说道:“于是我从唱诗班的小男孩,成为了无恶不作的匪徒,小丑先生带着我们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先后虐杀了那些曾经主持过‘驱魔仪式’的人。然而你知道最搞笑的是什么么?第二天那些报纸上的讣告永远都标着‘沉痛哀悼’,好像那些死去的精英真就是这座城市象征光明正义的侍者。”

“哥谭是堕落的哥谭,港口是恶人的港口。”巴基摇着头,轻轻叹息道:“蝙蝠侠?超级英雄?那种龌龊垃圾的渣滓只敢躲在面具后面,打击着我们这些走投无路的凡人,而不敢去挑战那已经腐朽堕落的制度本身。”

李昂倒在了地上,双目浑浊,脖颈被勒得通红,胸口似乎已经失去了起伏,只剩下嘴唇还在不停嗫嚅着什么。

巴基松开了三角绞,侧过耳朵伏在李昂嘴边倾听。

“.....你话说太多了....白痴。”

砰,枪声响起,火光乍现,旋转的子弹割开巴基的颅骨,将里面晃荡着的大脑贯穿,红白相间的脑浆飞溅泼洒在墙上。

少了一条裤腿的金发少女从墙角后面现身而出,因为恐惧紧张而不断战栗着的她,手里提溜着一把从地上拾起的匪徒手枪,枪口飘着些微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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