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戏
她出来时一个恍神，真的以为是何皎在对她笑。
那个第一次见到姜轻歌的何皎。
但坐在椅子上的“何皎”一开口就打破了她眼前看到的假象。
“小宋姐姐，我是不是很美！”傅颜拗了个姿势，冲她暗示地眨着眼睛，见她没反应，连忙又换了一个，眼巴巴地看着，希望从她嘴里能吐出一两个赞同的词来。
辣眼睛……
宋莲不忍直视地挪开了视线，为自己居然还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看到了何皎而怀疑，她若无其事地让出门来：“画好了就去换衣服，别让所有人都等你。”
刚才还耍宝的傅颜立马恢复成文静乖巧的模样，从镜子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
宋莲黑着脸转身就走。
进了换衣间的傅颜心情却很好。
她一边认命地一层一层往身上穿衣服一边若有所思地想：原来宋莲吃的是这一套啊！
别以为她没看见她转身时忍不住翘起的嘴角。
给自己点个赞！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走出来，掌镜的摄影师和轨道上的摄影机都已经就位，群演们还在边上待命，几个男演员和宋莲这个女主演都已经在模拟走位和对台词了。
林一望看到她出来，没有出口嘲讽，却投来一个审视的目光。
苏洛那件事已经定了性，傅颜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受害者，何况她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耽误了时间，在这个档口上再说什么，林一望也知道不妥。
虽然他一点也不觉得这小丫头片子哪里受了害了。
他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最后不得不承认，从早上到现在换的两个造型，她居然都驾驭得起来。
甚至乍一看去，这小丫头片子造型上的表现力在几个主演里是数一数二的。
她的脸就像是一张柔软细密的徽宣，可以任人画上想要的五官，只需要运笔时稍稍改变些轻重，这张脸带来的气质就会截然不同。
不论是什么造型，都能第一时间吸走当下所有的注意力。
但这小丫头片子，显然还没有能够与之匹配的演技。
林一望叹了口气。
他之前中意的女演员虽然在外型上确实比不过这位，但演技可要好多了。
一旦入了戏，演技远比造型加分的多。
花瓶，还是花瓶，林一望摇摇头。
傅颜刚刚站到位置上，林一望就喊了就位。
与傅颜隔得不远的柳桉立马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
傅颜在心里哀嚎一声，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尽快地进入状态。
大殿宽而广，四处挂着重重纱幔，群众演员饰演的宫女端着银盘走过时，拂落重重帷幕，带进夜风送来的月桂香气。
殿内凤箫声动，灯火流转，新帝沈衡坐在主座上，看起来已经是微醺，垂着眼看向殿内的目光却冷静清醒。
傅颜在b组看见的替身演员坐在鸾座上时一丝不苟端端正正，王梓鸣却不是这样。
他穿着一件墨黑的九龙戏珠袍，因不是上朝时分，便没有戴冕冠，清清淡淡地将一个白玉莲花冠扣在发上，玉色软而白，那莲花在灯火下便也温和润泽。
比起上午的妆，现在那些刻意弱化年龄的感觉已经找不到了。
帝王时期的沈衡眉目更加深刻，看上去虽然还是清朗温和的，却绝不似从前那样毫无危险性。
不再穿白衣的他，更像盘踞在座上的一条沉睡的龙。
酒过三巡，年轻的帝王一手搭在龙头扶手上，手下扣着那抹耀眼的金色，姿态放松地倚在座位上。
这一段王梓鸣没有任何的台词，可是镜头却不会掠过他。
因为他的姿态和目光，清楚地昭示着，他是这场夜宴的主人。
他尽可以不动声色，一切却都在他的手心里。
“陛下，”舞乐声里，有人开口道。
这道在大殿里与众不同的女声从嘈杂的乐声里轻而易举地脱颖而出，同时也将镜头抢夺了过来。
鸾座上冷冷睥睨的帝王顺着那道声音看过去。
宋莲抢夺走了王梓鸣的节奏。
墨青色的朝服遮掩不了年轻女官玲珑娇小的身材，她坐在几案之后，面上带着愉悦的笑，举起酒盏，向着高高在上的帝王扬了扬手。
举盏的时候，广袖滑落，露出袖下宋莲雪白的手腕，手腕的白，与朝服的墨青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赏心悦目。
“陛下，敬我大周国运昌隆。”
在看到对方那从来深不可测的目光也顿了一顿，她像是下棋时赢了一手一般，笑容里顷刻便染上了张扬的得意。
林一望暗暗点头。
宋莲的演技不算太好，甚至比不上同为主演的王梓鸣，但她今天却很有一些巧计。
她本身容貌偏明艳大方，她在扮演姜轻歌的时候还不能完全地消除容貌和性格对角色的影响，所以，她索性尝试着将这些特质融入其中。
原着中姜轻歌是谨慎的，宋莲的姜轻歌在谨慎的同时，也不失张扬傲气。
这种感觉就好像，观众们看到姜轻歌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布局，而看到一切都按着想象中的样子发展时，年纪不大的女状元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傲然的笑容。
姜轻歌确实是有资格傲的。
她是新帝的宠臣，大周前无古人的女状元，腹有诗书的少年英才。
如果这个时候傅颜能看到监视器里的画面，一定会击节赞叹。
但可惜，现在她完全自顾不暇。
林一望给的时间太短，她勉强进入了状态，但这一场，场景太大，重点也很分散，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这一场的主角。
不像上午，王梓鸣的沈衡是主角，她可以跟着王梓鸣的节奏来走，现在，她自己也是主角之一，如果还想投机取巧跟着别人的节奏走，势必会显得不伦不类，落于下风。
她自己也不忍心让何皎沦为一个简单的配角。
傅颜快速地回想着一天之内所见，回忆着王梓鸣、宋莲、甚至是秦淮在带领节奏时的表现。
他们好像很容易就能带出自己的节奏，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或者仅仅是一个意味不辨的笑容……
“咔咔咔！”没等她继续下去，林一望已经连喊了几声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