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西宁卫
这次体质考核,新兵一共要跑十二圈,绝大部分士兵都跑完了全程。
就是对大明其它地方的新兵来说,这个标准也是太低了,更不要说这是与蒙古骑兵对峙最前线的甘州。
在跑完全程的士兵中,部分士兵是走着通过终点的,也就是说,只要士兵完成了十二圈就行,没有时间限制,就是这样,有些士兵还没有完成目标。
士兵的体质训练还要加强,或者淘汰掉部分士兵,但王全等不及了,上面只给了他两个月的时间,又基本没有人员补充。
王全简单对士兵训了几句,就宣布这次考核结束,训练进入下一个阶段,至于考核的结果,并没有对士兵们宣布,全靠自己去感受。
李自成顿时傻眼了,这次考核,没有不合格的士兵,哪怕他们没有通过终点,这样的士兵都能打仗?
但两位总旗官没有说话,他这个小旗官,自然也没有发言权,连征求意见这种走过场的形式都没有。
接下来就要进行器械训练了,教官是从别的军营临时征调过来的,本来先要进行短刀训练,但短刀教官临时走不开,只好先训练长枪,如果两军对垒长,枪属于长兵器,在战场占据很大的优势。
李自成与李过都曾拜师学过枪棒,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但半天下来,他们发现教官的枪术实在平常,翻来覆去就是几个简单的刺杀动作。
不过也没关系,真要上了战场,阵前比试的不是双方士兵的武艺,而是胆略和决心,招式倒在其次,只要敢拿起刀枪杀人就行。
李自成并没有将自己的枪棒术教习给士兵们,只是让士兵加练了一条:协同作战。
包括自己在内,十名士兵分为两组,无论进攻还是防守,士兵步调必须一致,李自成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真要上了战场,新兵只要发挥出集体的力量,就可以弥补单兵作战能力的不足。
又过了二十天,器械训练就算结束了,要进行阵法和对敌模拟训练了,王全突然来到操训场,宣布了一条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讯息——因为要对讨来河沿岸的蒙古士兵作战,两位总旗官陈川、马可需要归到原来的军营。
这样一来,新兵营就会缺少两名总旗官,总旗官虽然算不上军官,但他们作为军官与士兵之间联系的纽带,特别对于军官掌控士兵,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新兵营这段时间的训练,百户王全、从百户李军基本没有露面,都是在两位总旗官的指导下进行的,陈川、马可一走,新兵营的训练工作可能就要瘫痪。
不等士兵们议论,王全早有准备,他同时传达了参将王国的另外一条任命:李自成、刘云水升为总旗官。
李自成对新的任命深感意外,自己的这个小旗官寸功未立,才当兵四十天就升了职,他虽然有些不安,但已经任命了,他只能接受,也许是王全的那个“叔叔”在暗中帮忙也说不定,无论如何,升职总是一件好事。
不过,人家关照自己,总得去拜个码头,表明自己的心迹,现在连个面都没见到总归不好,他想问问王全,但王全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李自成也没办法,算了,也许人家现在不想见自己。
李自成升为总旗,按照规矩,他可以带走一名士兵作为亲兵,这样小旗内就有了两个空缺,不到半天时间,王国就从军户中募了两名士兵,补了这个小旗的缺。
选择亲兵的问题,李自成仔细思量过,原本他是要带李过去的,李过不仅武艺不错,又是自己的血亲,两人还共同杀过人,做为亲兵再合适不过了,但这样一来于李过的前途不利,而且自己苦心训练的这个小旗,以后也不好直接掌控,想了想还是留下李过接任自己出任这个小旗官。
除了李过,亲兵的人选主要集中在何小米与马有水身上,何小米虽然年少,但头脑好使,相当机灵,自己的想法他一点就透,又对自己十分信任,马有水的优点在于稳重,属于少年老成的那种,要是能带走两名亲兵,这两人倒是最为合适,性格能够互补。
权衡再三,李自成最终带走了马有水,现在只有一名亲兵,许多事需要他来分担,何小米还是太嫩了,社会经验不足。
王全宣布李自成任命为总旗官的那天,李军没有露面,但过了两天,他独自带着亲兵来到操训场,李自成想知道那个“叔叔”是谁,既然王全不肯说,他决定问问李军,看在五百年前一家的份上,或许他肯透露一些端倪。
“属下叩见大人!”李自成恭恭敬敬叩了个响头。
“自成不必多礼,我只是顺道来看看,”李军伸手扶起李自成,“咱们随便走走吧!”
“大人一定在忙于对付讨来河的蒙古人吧?听说他们这段时间闹得很凶,大人辛苦了!”李自成走在李军的侧后,让出半个身位。
李军倒是云淡风轻的,“蒙古人也不是特别嚣张,他们一年四季都在讨来河畔,只要我们小心提防也不足为患!”
“嗯?”
“奥,”李军将手搭在嘴上,清了下嗓子,“我这段时间去了一趟肃州,这边情况不太清楚,”顿了顿又道:“自成升为总旗了吧?”
“属下多谢大人栽培!”李自成双手握拳,躬身行了一礼。
“栽培你的人不是我,”李军摆摆手,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我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李自成心道,难道两位百户大人不和?根据后世的经验,单位一二把手要抓权,自然是在一团和气的外表下,暗中斗得你死我活,杀人不用刀,满手都是血,上司也乐于看到这种效果,通过支持一方来操控下属,他们真要铁板一块,上司倒不好将手伸进来,但这些事情他李自成管不着,现在他是王全提拔的,算是王全的人,李军应该不会是来拉拢他的。
“大人,新兵训练结束,要去对付讨来河的蒙古人吗?”
“讨来河?”李军楞了一下,脸上现出一丝阴霾,“蒙古人并没有大规模集结,甘州有五卫,暂时不需要招募新兵。”
“那……”李自成觉得他话中有话,怎么与王全说的不一样?加上他刚才脸上的变化,中间一定有鬼,“那王大人为何说事情紧急,只给新兵两个月的训练时间?难道不是因为讨来河畔水草即将丰盛,蒙古人大举南下?”
李军脸色阴暗,数次欲言又止,最后却问了句:“自成,兄弟们训练得怎么样?”
“大人,兄弟们训练还算刻苦,但毕竟是新军,并无根基,要想在两个月后去对付讨来河岸的蒙古骑兵,恐怕……”李自成突然“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兄弟们刻苦训练,乃是保家卫国,求大人明示,二个月后,他们究竟要去哪里?总要让我们有些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士兵们……”
“自成先起来,哎……”李军见李自成长跪不起,轻轻叹了声:“你就不要为难我了,连我都要听王大人的。”
“王大人是百户,新兵调度自然是他做主,但李大人是从百户,难道就没有参谋之权?至少李大人是知情的吧?”
“自成,你是王大人一手提拔的,难道王大人就没有向你透露丝毫讯息?”
“属下是王大人与李大人提拔的不假,但属下只是在操训场见过王大人两次,从未单独被王大人召见过,算不得王大人的亲信,王大人以军事机密为由,从未透露过这些新兵的作战任务。”李自成想要李军透露讯息,尽量撇开与王全的关系。“自成先起来说话吧,”待到李自成起身,李军扶住他的胳膊,二人缓步并行,“自成,你已经是总旗官了,也应该让你知道,”李军抬头看了看远方,见士兵们正训练得热火朝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些新兵,并不是为了讨来河,而是为西宁准备的。”
“西宁?”李自成猛然想起在壶芦山截获的信鸽,“大人,是不是蒙古人从西宁大举入侵?”
“不要听信谣传,蒙古人大规模入侵是根本没有的事,”李军拍拍李自成的膀子,示意他不要紧张,“那是西宁卫要讹朝廷的银子,朝廷知道他们的心思,也没做理会,反而将军情交给甘州处理,甘州左卫这才要招募新兵。”
“大人是说,西宁卫在谎报军情?”李自成知道这个时候,明军各个卫所比较糜烂,但不知糜烂到什么程度。
“谎报军情倒也不是,如果蒙古人没有入侵,万一朝廷派来大军,小小的西宁卫如何向朝廷交代?依我的估计,也就是一些散兵游勇要抢些财物,现在春草尚未萌发,蒙古人大概揭不开锅了。”李军倒背着双手,根据它的经验,蒙古人现在被鞑子打得溃不成军,根本不可能大规模入侵汉人的领地。
他担心的倒是这些新兵,如果去了西宁,会不会作为主力来对抗蒙古人,蒙古士兵虽然人数不会太多,但战斗经验丰富,又有马匹的优势,如果这些新兵要对上凶残的蒙古骑兵,与送死也没多大区别。
看来,去西宁是实打实的了,难怪王全说上面只给了两个月的训练时间,但王全为什么没有和自己说实话呢?开始是小旗官,如果王全瞒着还好理解,现在已经是总旗官了,半数新兵都归自己统帅,难道还需要隐瞒吗?
李自成内心虽然有些不痛快,但王全毕竟是上司,服从是军人的天职,他也不好在背后说些什么,再说这些新兵去了西宁,总体上还是王全带队,自己最多只是执行者,“大人,属下明白了,属下会加紧练兵,但希望大人看在他们是新兵的份上,让他们晚些上战场,不要让蒙古人笑话大明的军人太孱弱。”
李军皱了下眉头,双目凝视着远处正在操练的士兵,却是没有言语,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过了好久,才幽幽地说了句:“我尽力吧,此事我做不得主,关键还是王大人。”
难道王大人有什么来头?李自成想起王权曾经说过他叔叔,便垂下脑袋问道:“大人,听说王大人有一个叔叔,来头很大,他到底是谁?”
“你的讯息倒很灵通,不但知道蒙古人从西宁渗透的事,还知道王大人有一个叔叔,”李军哈哈一笑,随即压低声音道:“王大人的叔叔,乃是甘州参将王国,整个甘州左卫,他都说得上话,”他似乎对王氏叔侄有些不满,“要不是有个叔叔,凭王全怎么能压在我头上?这个草包只知道只喝玩乐,哪知道带兵打仗的事……”
送走李军,李自成算是明白了新军的目标,对蒙古骑兵,哪怕是单人独骑,他们也没有胜算,蒙古骑兵来去如风,打得赢就打,打不赢也能安然撤退,明军根本拿他们没办法,除非他们也有足够战马,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李自成在大脑中搜索对付蒙古骑兵的办法,甚至李成梁、戚继光这些名将都在脑中过了一遍,但没有参考意义,李成梁依仗的本就是骑兵,以多打少,而戚家军除了本身骁勇善战外,依赖的乃是火器,凭着领先的科技压制着关外的蒙古骑兵。
这两个条件,新军都不具备。
要防止新兵去西宁送死,只有另谋他策,李自成除了让士兵们加紧操练外,就是让士兵们加强协同联系,依靠集体的力量去对抗骑兵,如果蒙古士兵数量不多,也许新兵尚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