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麦麦拍打着他钢铁般的双臂,竭力挣扎着,“不是……我没有杀他……放手,不是……不是我……”

苍海完全失去理智的死死掐住她,血红的双眼如烈火般熊熊燃烧,迸裂出令人胆颤的恨意,“是你害死了他,你不愿意与他成亲,怕他拖累你!你这个冷血的女人,他是因为救你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你为什么要嫌弃他?!”被仇恨蒙蔽的苍海,两手如铁钳般收紧。

无助的挣脱,可反抗的力气却越来越小,麦麦的脸色渐渐变成紫红色,双眼开始翻白,大脑也已无法再思考。

这时,苍海倏地松手,将麦麦摔到地上,“不,不能就这么杀了你。我要让你尝尝我徒弟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他跑出屋外,拿进那个装着毒物的竹篓。

麦麦趴在地上,剧烈的咳着,慢慢抬起头看到苍海手里的东西时,她赶紧缩到墙角,目光有些畏惧,却仍是朝着他大声吼道,“不要过来!我没有杀害召王,没有!就算真是我杀了他,那也是为了让他得到解脱,你不知道因为你的自私,他活得有多痛苦吗?他活着,完全是为了让你开心!”

“住嘴!”苍海狂吼一声,有些语无伦次的指着她,“我可以救他的,我能把他救活!这都要怪你!我要你也下去给他陪葬!”他把竹娄举了起来,瞪着铜铃似的双眼,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啊!”麦麦尖叫着躲避着,可她再跑也离不开床边,只能在原地不停的跳脚,“拿走它们,快拿走!求你了!啊!”麦麦吓得脸色苍白,眼中堆满惶恐的泪水,看着地上不时吐出鲜艳红信的毒蛇,不敢朝前走半步,双手还在挥赶着跳到身上的青色蟾蜍,爬到裙子上的蜈蚣更是让她发出恐怖的叫声。

“这就是我徒儿每天都要面对的折磨!都是因为救了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苍海抓起地上的蛇朝麦麦身上扔去,“知道什么叫五毒攻心吗?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啊!不要扔过来,不要!”麦麦疯狂的推开他,想要冲过去,却被脚下的铁链绊住,整个人摔到了地上,头部触向地面发出一记闷声。

看着晕倒的她,苍海仍不解气似的徒手抓起爬在旁边的毒物,死命的朝她身上扔去,“我要让你尝尝,他每天都是怎么咬牙挺过的!我可怜的徒弟,居然就被你这黑心肠的女人害死!”见蛇爬到她的颈间,苍海红着眼睛大叫,“咬死她,对,咬死她!”

扭回头,悲痛的走到床边,将万俟召抱了起来,“傻徒儿,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搭进去了,值得吗?不过,师傅替你讨回公道了。她害了你,她也别想好过。”低下头,盯着脸色已经泛青的麦麦,“就算是死,她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再回头看一眼,苍海抱着万俟召的尸体离开了木屋。

不知道到底晕睡了多久,体内不停冲撞的几股炙焰,快要吞噬掉她的五脏六腑。痛得麦麦轻呼出声,缓缓睁开眼睛,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天色早已变黑,她竟然晕迷了整整一天。

无尽的夜,散发出张狂的诡异。

喉咙里像火烧一样干涩,每吸进一口空气到肺里,都会带来一种撕裂般的痛。她想起身,却无能为力,只能像具没有生命力的躯体,无助的躯在冰凉的地面上。四周没了那些可怕的毒物,可漆黑的房间,那些晕倒前恐怖的画面,都令她浑身颤抖不已。

她好害怕,她真的好害怕。她想狁,想他来救自己。她不要独自一人呆在这里!

她哭得好委曲,像个无措的孩子,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小声啜泣着。

她中了毒吗?她会不会死掉?死在这间不会有人发现的小木屋里吗?

狁,快来救我,我快要死了,我好怕……

原来,她也会贪生怕死;原来,她也会因为独自面临黑暗而哭泣。

不知不觉,身上的痛消失了,但还是提不起多少力气。麦麦抹干眼泪,双手撑在地上坐了起来。可当她看到自己的双手时,倏地一震,两眼睁得老大。有些不敢相信的将手伸到眼前,借着洒进窗子里的月光仔细看过……

“啊!”

恐惧的叫声划破夜空,惊到了林中的乌鸦,扑扇着翅膀,离开了刚才栖息的树枝,发出不满的粗嘎声。

麦麦急促的喘息着,反复盯着自己的双手,“不要,不要,我不要变成这样……”

她的手上长满了一个个毒疮,皮肤严重溃烂了,表面还流出了黄色的脓,发出一股子恶臭。麦麦抖着手,将胳膊上的袖子掀开,原来滑腻洁白的藕臂,都被这种毒疮占满了。她吓得赶紧闭上双眼,不停的深呼吸,抖着声音劝慰自己,“这只是一个恶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双眼紧闭着,用着近乎崩溃的语气自我催眠。

慢慢的,她的情绪平衡下来,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她绝望的抚上脸颊,却在摸到那上面的异样后,彻底堕入绝望谷底,“我不要变成这个样子,”

就算不懂医理,她也可以猜出身上这些恶心的毒疮,是怎么一回事。这几种毒在体内相互排斥、冲撞,没有毒死她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她不知道,这是体内的自我排毒,还是毒液把她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毒人!

想到这个可怕的念头,麦麦就抑制不住的浑身战栗。如果真是那样,她情愿死掉也不要当个怪物。突然,耳畔响起曾经的熟悉的对话。

“我不会再跳崖了,更不会去寻死。”

“不管发生任何事?”

“我保证。”

“嗯,记住你今天的话,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望着手上的镯子,无奈的阖上眼。狁,难道你预见到了今天的这种情况?想用这样的承诺拴住她?此时此刻,她完完全全体会到了万俟召那种渴求解脱的心情,虽然不至那般惨烈,可想要用死来解决一切的念头,真的令人无法抗拒。

手抚上右脚腕的铁圈,摩挲着脚踝上的红肿。内心的信念,越来越坚定。她答应狁要活下去,就一定会做到!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她一定会活着去见他!

麦麦坚强的站了起来,借着窗口的那些月色,在四周搜索着。当务之急,要必须挣脱这个铁链才行。否则,就算不被毒死,她也会饿死在这里。

环视一圈,目光触到了支在窗户上的木棍,她赶紧取下来,然后坐在地上,将它插进拴在铁圈上的铁环中,木棍的一头顶到地上,两手抓着铁链使劲往下压。由于铁链是一个个铁环圈在一起扣起来的,所以,只要这样施力会慢慢将它的接缝扩大,这样铁链就可以从这个铁环中断开。

她刚用点力便停了下喘息半天,歇一口气后,又马上再接着弄。就这样,直到天边泛白,已见微亮,那环铁才见松动。麦麦高兴的丢掉棍子,把那块铁圈卸了下去,才算重获自由。

尽管右脚腕上的沉重铁圈还在,但是起码可以离开这里,麦麦总算是看到了些曙光。这里多一刻她都不想呆下去了,她吃力的爬起来,活动下僵硬酸涩的身子,来到床边的衣柜里翻出一件墨色的衫子披在身上。依她此时这副模样,跑出去后不吓到人才怪呢。

麦麦离开木屋,迫不急待的朝山下的方向走。

山间清早温度较低,麦麦裹紧了衫子,加快了脚步。她要找到有人的地方,最好是镇上,届时再想办法回到燕北国。走了快半天的山路,晌午时分,麦麦终于来到山下。看着下面一排燃起炊烟的房子,她将衣服蒙在了头上,尽量掩住自己的脸,继续朝下走去。

越走人越密集,约半个时辰后,她便来到了一处市集。从身边这些人艳丽而繁琐的穿着上判断,倒像是少数民族的部落。反而身处这些流光溢彩中的麦麦,格外的引人注目。

“娘,你看那里有个怪人。”

大人们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自己没看到。可天真的孩子,眼睛里却容不得一丝怪异,当蹦跳的孝子扯着他娘的衣角发问时,稚嫩的话语很快便为麦麦吸引来了更多的侧目。

“快走,不要看。”当娘的赶紧捂住了孩子的眼睛,生怕会看到什么不详的东西。少数民族对于神灵诡异之说有些忌讳,也怕这个光天化日之下,顶着墨色袍子的人吓到自己的孩子。

注意麦麦的人越来越多,时不时的会指着她小声议论。麦麦揪紧了衣服,低着脑袋尽量贴着边走。可就在这时,市集旁边一处人家前有几个稍大点的孩子,他们笑得咯咯作响相互追逐。不巧一个孩子正撞到了麦麦身上,半大的孩子冲劲本来没多大,可对于身中剧毒极度虚弱的她来说,足以跌个人仰马翻。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爬起来马上道歉,可刚抬起头,只看了麦麦一眼,就惊叫着跑了开,“啊!”

其它孩子好奇的转过头,看到麦麦那张生满毒疮,又不停流脓的脸后,无不吓得四处逃散。

“怪物!怪物!”

麦麦挣扎着爬起来,赶紧把衣服重新披在身上,包住了头。她是无心吓他们的,真的是无心的。

孩子们的惊呼声立即引来了大人,听到他们在喊“怪物”,都朝这边好奇的靠过来。麦麦支撑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可右脚疼得她直抽气。刚才摔倒时,铁圈正好硌到脚踝。

倏地,背后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麦麦还没站稳就又扑到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衣服也被人一起掀开。

“啊!”

女人们吓得躲到了后面,或者赶紧牵着自家的孩子离开。胆大的就像参观真正的怪物似的,凑到了前面,一边掩着鼻子一边瞧了个仔细。

麦麦慌忙跪了起来,两手在地上摸着那件长衫,刚抓到一角就被人恶意的踢开了。她咬了咬牙又爬前几步,紧紧的抓住,抖着手往身上套。

“这个人好恶心啊,不能让她出现在我们这里!打她!快打她!赶走她!”

不知是谁先发出的一声,马上得到其它人的响应。一时间,石子满天飞,毫不留情的砸到了麦麦身上。她像只受了重伤的小兽,没有了利爪当武器,胆怯的畏惧的躲避着那比利刃还要可怕的石块。

“赶走她!快,赶走她!”

落下来的石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有的人甚至拿着长竿朝她身上招呼着。麦麦用双手护住头,蹒跚着朝前一步步挪动。她真的好累,快要没有力气了,身上也好痛。她不明白,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们的事,为什么要向对待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她一路艰难的走着,身后的愤怒一路追随着。直到她出了市集,还给他们一处清新的环境,才算罢休。

街上又恢复到了一派详和。

麦麦全身疼痛难忍,哆嗦着走进角落,把虚弱的身子扔进墙角里。身上的脓水混着血水,粘住了她的里衣,恶臭难当。双手因为保护头部而被打得青紫,毒疮破裂,同样血肉模糊的一片。

强忍着,强忍着,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咸咸的泪水,刺激着脸上的疮伤更疼。可它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为什么要打我,我什么也没有做。好痛……”麦麦抵在墙边,小声呜咽着,生怕被外面偶尔路过的人听到,“狁,我被人欺负了……他们拿石块打我……呜……因为……因为我变成了一个令人作呕的怪物!”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怕,谁会喜欢一个全身长满毒疮,流着恶脓的女人呢,狁见到了,会不会也被吓坏?如果她一辈子就这样,再也医不好了呢?

不,她不想用这副样子呆在他身边,好恶心啊,连她自己都厌恶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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