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瘟神

看着渐行渐远,隐隐把自己当成瘟神一样的小女孩,林益阳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早上十一点钟的阳光,洒满山野,洒在他俊美淡漠的脸庞上,给他镀上了层层光芒。

原本已经好看到极致的五官,在光线的作用下,被修饰到了极致,就算他现在还处在青涩年纪,却依旧英俊得令人瞠目结舌。

小芒。她叫小芒。

姓什么呢?

这附近是罗家公社,大部分的人都姓罗,她也姓罗吗?罗小芒?

林益阳默默的把书包上的泥土掸干净,又走到爆炸现场,把那些痕迹和引人怀疑的东西全都处理了,这才缓缓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翻过山,上了通往军营的小路时,林益阳突然停下了脚步,重新打开书包,快速地把他的作业本全都翻了出来。

白底黑线的名字一栏写着力透纸背的两个字:林一。

他哗啦啦翻完书和本子上所有落款处,姓名一栏上写的是林一,并不是林益阳。

可他记得,她哭着叫他走的时候,很清楚叫了林益阳这三个字!

他很确定,那些烧过的书本纸上面全都不可能写过林益阳三个字。他在这里的名字,就是叫林一,除了爷爷和几个军中领导,应该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林益阳转身,望着刚翻过的那座大山,又看了看挂在天正中的日头,最终放弃了立即翻山过去问个清楚的打算。

马上就要到中午了,他这个时间段,是应该回军营吃饭的。

要是他不回去,爷爷派人去学校一问,他逃学的事就发了。

林益阳可不想自己找揍。

反正她就是附近公社的人,也知道她的名字叫罗小芒了,有空的时候再找她问一问便是了。

林益阳收拾好情绪,悄悄的回到了家属大院,把将军赶进了狗窝,他自己则是慢条斯理地往三楼上走。

走到二楼转角处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草绿色军装的黑脸汉子,正半蹲一级台阶上,死命地在摁着早就摁灭了的烟头,一看到林益阳,他立马站了起来,悄悄地指了指楼下,做了个让他跑的手势。

林益阳凝神听了听,就听到三楼上传来一道谄媚的男中音,“首长也别下手太狠了,林一其实人很聪明,可能正因为比其他同学聪明了些,就难免有些小骄傲,以为一堂两堂课不上也影响不到他学业成绩。

首长多跟他讲讲道理,孝子嘛,多说就懂了。不必拿拳头揍得鼻青脸肿的,徒惹同学笑话什么的。”

林益阳扯了一下嘴角。

这个刘得柱,在学校就专打小报告,说话阴阳怪气的,他不过半天没去学校,他就巴巴的上门来告状来了,还真是显不出他来呢!

林益阳抬脚就往楼上走,把那黑脸膛的汉子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拦,“你糊涂了?走反了吧?趁老领导没发现之前赶紧跑啊!你这会儿上去,铁定会挨军棍。

老领导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可是脾气一上来了,棍子可是不认人的,太凶残了,你屁股会被生生打烂的。”

林益阳扯了扯嘴角,“黑叔,你以为跑了,就不用挨打了?”

周黑叹了口气,确实也是,跑了,回来一样会挨。总不可能为了省顿打就不回家了吧?

“可是等老领导气消了,不就打得少了嘛?”

“跑了,只会打得更狠,不分生气和消气时段。黑叔,别拦了,让我上去会会那打小报告的刘老师。”林益阳挥开周黑的手,径直上了楼。

周黑无奈,只得紧跟着他上去,虽然他去了也肯定拦不住这顿打,可是有个外人在,总是会稍稍好那么一丝丝吧。

好歹,别打出人命来啊。

刘得柱告完状,得意地举目四顾,这一看,就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相框。看了没一会儿,他就掏出帕子抹了额头上的汗。军营里的孝,有好几个都在他任职的学校就读,其他的孝对老师本能的信服,就只有这姓林的最不服管教,有时候歪理邪说一大堆,非让他这个当老师有时候都下不来台。

可是他又成绩不错,不迟到不早退更不逃学,想抓他的错处也抓不着。今天好不容易发现他没来上课,他怎么着也要上门来告诉家长一声,顺便治治林一这目中无人的臭毛病!

他来的时候就看到在营部门口那棵大榆树下,有几个老头子在下象棋,他只是随口那么一问,结果正吵吵着下棋的其中一个老头就站了起来,说他是林一的爷爷。

老头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军服,上衣只有两个口袋,人也瘦巴巴的,满脸的皱纹,只有一双眼睛在正眼看人的时候,时不时的透露出一丝压迫感。

刘得柱就以为这林家,就是普通的兵,然后他就大摇大摆的就跟着林爷爷进了门,把这状得意洋洋的告了,还把话说得冠冕堂皇的。

林爷爷听完之后,那脸立马就黑得像锅底一样,直接进了里屋,隔着一道门都能听到他气乎乎的声音,一直嚷嚷着等林一回来就要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小兔崽子。

林爷爷在里屋呆了好一会儿了,来来回回的在走动,好像在找什么趁手的打人工具。

刘得柱不想走,就想看着那臭小子倒霉,顺便在适当的时候,表现表现为人师表的同情心,拉上那么一两把显显仁义。

可是这么一坐,这么一打量,他就吓到了。

林家外屋的墙壁上,挂着的相框里,有一张黑白照,全是穿军装的,林爷爷坐在第一排的左边第二个位置,在林爷爷的旁边,坐了几个他在报纸上看到过的大人物。

刘得柱的汗啊,就哗哗的下来了。

他,他好像干了什么蠢事?

这会子,他屁股下就像长了针似的,怎么也坐不住了,一边抹汗一边冲里屋里客客气气地道:“林,林首长,我,我刚刚想起家还有事,我,我就先走了。其实吧,我也是替校长过来跑腿的,校长发现林一不在堂,怕出现什么意外,就特意差遣我过来瞧瞧的。”

林爷爷抄着一条黑漆漆的棍子走了出来,棍子一头狠狠地往楼板上一戳,那气势,就跟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要杀出一条血路一样,气势惊人,威武无比。

刘得柱感觉自己真的做错了事,只想着尽快脱身,并把这个黑锅甩出去。

他十分庆幸,自己来的时候没报姓名,他就只称说是林一的老师,实际上他是隔壁班的老师。

只是林一坏了他的好事,下了他的面子,他就格外留意这个少年。

他是这么想的啊,林一正好不在,他也没报姓名,只要他及时走掉,这事儿就解决了啊。

“不在堂,就代表是逃学了。不管是出于担心也好,是专程过来告状也好,反正他今天就没去学校上课,对吧?”林宪东盯着刘得柱问。

刘得柱忙不迭地点头,“他是没来学校。我这信也送到了,我这就走了。您忙,您先忙。”

他点头哈腰的提起自己的包包就要开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看着刘得柱,一脸惊讶地喊道:“刘得柱老师,稀客啊,您怎么会在我家?你不是宋宇那班的语文老师吗,您是不是找错门儿了?”

刘得柱瞬间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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