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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钵里如梦过十年

词曰:

欲从来路思去路,晚风劲,红尘舞。落日苍凉横烟雾。远天遥地,晨钟暮鼓,哪是皈依处?

几杯老酒将人渡,渡尽劫波到双树。坠入娑婆天地数。少年心志,白头梦里,自是今生误。

且容村夫将闲词道过,以表修仙之慨叹,继续来说托钵僧当时之事。

话说托钵僧那时落下尘埃,沿小路前行不远,就听得林子那边,有老鹅鸣叫声传来。托钵僧就知道树林那边,必有人家!

于是托钵僧三步并作两步,转过树林这边看时,果然是三五户人家在。

托钵僧不敢造次,心想,厉道友说过,这边世界里,修仙者甚多,我且用我原来模样,低调行事,只作化缘,就便问路,打听消息。

托钵僧想到这里,当下略整衣裳,左手托钵,右手拄杖,那杖,自然是所获之沙虎子的独角喽。

托钵僧收敛了自身灵道气息,来到这几户人家附近,先到一家门口,就诵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可在家中?”

不料一连问了三遍,却无动静,于是托钵僧来到第二家门口,口诵南无,问道家中可有施主在家。

过了半天,才有一个老者出来,打开院门,向托钵僧说道:“上师口音不是此地人,老汉料你不知我们这里的情况,于心不忍,特地提醒你一下!”

托钵僧听了,心头纳罕,口中诵曰:“阿弥陀佛!如此,多谢施主了!”

老者道:“我们这里,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信奉明宗。原来明宗与禅宗关系也好,后来不知怎么地,三四百年前两宗决裂,禅宗之人,便不到我们这边来化缘。

上师从树林那边过来,莫非是从那万里沙过来的?若是如此,上师必是大德高僧啊!只可惜小老儿我不能就教——”

说到这里,老者向左上方虚空施了一个抱拳礼,口中诵一声:“大道明尊!么么大道明宗!”——原来禅宗之人多诵“阿弥陀佛”,明宗之人则颂曰“大道明尊”。

老者颂过“大道明尊”之后,这才又说道:“上师,不如你就此往东,一百里外,便有城池,叫做临沙城。

临沙城虽是明宗势力所在,但是城中也有禅宗分院,专门接待流落到这边,却又不知此地情况的禅宗弟子。”

托钵僧听了,心说,原来这边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不知修仙者之间,那关系又会如何呢?

想到这里,托钵僧谢过老者,往东行去,到了无人之处,就要御风而行。正在此时,就听一阵嗡嗡声,抬头看时,却见那高空之中,一艘追风灵船飞行过来。

这嗡嗡声里,有人做歌,嗓音是十分婉转动听,歌词有凄凉之意。只听她唱道是:“……心悦君兮……”

歌尚未唱完,有一个少年男子的声音将之打断,说道:

“二妹子歌儿唱得好,情却是对谁抒?我大哥其实只一心修炼,从来就不曾挂念过你。依我说,二妹子,找一个你爱的人,不如嫁一个爱你的人。我高老二,小生这厢有礼了!”

“一边儿去吧,高二哥,你若是不这么油嘴滑舌地,我倒还能正眼看你一眼,你这么着啊……”

突然间,一阵子哄笑,笑中似有嘲讽之意。

托钵僧本来也没在意,心说,且待你过去,老衲我再御风而去。不料,耳中却是分明听得嘲笑之声,就嘲笑声里,有个声音说道:

“瞧,下边那个家伙,一看就是个禅宗穷鬼,连个灵船也没有,还在那儿撒丫子赶路呢!”

一语未毕,就听得又是满船笑声,分明都是嘲笑穷鬼一个托钵僧!笑声里,又一个声音说道:“这是从哪里逃难过来的野和尚呀?”

托钵僧虽是当年贫穷,走投无路而出家,其实他哪里是个甘受人欺的家伙?

托钵僧当时就怒了,心中暗道:凭你是谁,你就是天王老子,今天也别想好过!

只见托钵僧将手中钵往上空一掷,就见那钵迎风而长,在那满船人的惊叫声中,将那追风灵船收了。

托钵僧叫一声“钵来!”

就见那钵飞回,如前大小,落在托钵僧掌中。

托钵僧自钵中取出灵般,自然是收进了自己的行囊,却将船上之人都赶了下来,喝道:

“哟,瞧你们几个,也不过就是区区真道二三阶修为罢了,竟敢如此张狂!

你们嘲笑老衲,给老衲我造成了精神损失!老衲这就收了你们的飞船,来补偿我的精神损失——你们都给老衲滚蛋吧!”

这边船上之人,共有四个,是二男二女,年纪都不大,都是十八九岁到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分明都是富家子弟。

说起来,这二男本姓高,是为高家三兄弟中的老二与老三,分别叫做高福酷、高福帅,他们还有个哥哥叫做高福俊,修为怪高,颇有些厉害;二女呢,则是白家小姐,一个叫白复美,一个叫白复丽。

高家与白家,都是临沙城中有名的大家族。这高家兄弟与白家小姐,原是乘了追风灵船,前去万里沙大沙漠中历练去的。不过说实话,历练也是假,培养感情才是高家这两兄弟的真正目的。

二男二女返回时,遇上了托钵僧,现在被收了追风灵船,心头都是大恨。高家两兄弟都觉得在美女面前丢了面子,却也无可奈何——不是人家托钵僧的对手呀。

当时这二男二女按托钵僧的要求,自行滚蛋,然而滚蛋之后,见托钵僧御风而去,已经入了临沙城中,就由对托钵僧的腹诽变成了破口大骂:

“这穷和尚,竟敢抢老子的追风灵船,等我们回到城中,上报家主,非杀了他出这口恶气不可!”

白家大小姐也道:“对!杀了他!他竟敢害得姑奶奶徒步跑回城去,丢死人了!”

白家二小姐却是没说什么,只说道:“姐姐,走吧。”

这二男二女,徒步往临沙城中赶来,一路上是愤恨不已,咒骂不停。

且说托钵僧御风而入临沙城中,凭高视下,看过一圈子,就发现这临沙城中心有个大广场,广场北面,那高大建筑,不用说就是城主府了。

在城主府右边,隔着街道,有一处建筑,正对着广场西北角,这建筑中心,是一个大殿。托钵僧看得分明,这大殿正是禅林中之大雄宝殿者也。

于是托钵僧降落身形,来到广场之上,就往临沙城这寺中来。来到大门前时,只见门前额书曰:临沙禅院。

托钵僧就入了临沙寺,来求见寺中主持。

才入寺门,就有两个小禅宗问道:“阿弥陀佛!这位老师兄面生得很呀,从哪里来的?”

托钵僧听他两个呼自己为“老师兄”,倒也不甚在意,只说道:“阿弥陀佛!老衲从该来的地方来!”

两个小禅宗听了,相视一眼,又问道:“来做什么?”

托钵僧道:“来寻去路。”

两个小禅宗道:“何为去路?”

托钵僧道:“阿弥陀佛!身在红尘心未迷,还从心上觅玄机。脚下万里天涯路,拄杖托钵参空寂。空复空,寂未寂。空空寂寂何处去?心不迷茫便自渡,来有来路去有地。”

两个小禅宗听了,若有所思,似解非解,就说道:“这位老师兄,请随我们过来。”

原来,这两个小禅宗,都是先天境界修为,而托钵僧来时,却是压制自身的气息,一丁点儿也不外泄,看上去,就如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年僧人,凡人一个——故而,两个小禅宗不愿意尊称托钵僧。

两个小禅宗领着托钵僧进入了知客僧房间,说道:“清远师叔,这边有位老师兄。”

那清远和尚就站了起来,向托钵僧打了个问讯,问道:“阿弥陀佛!这位师兄,我们临沙寺这边,其实是个接待站,师兄怎么会流落到了这边了呢?”

托钵僧道:“阿弥陀佛!”

清远和尚看了一眼托钵僧,见他是个没修为的后天凡僧,就说道:“阿弥陀佛!我禅宗之人,流落到此,都是送到净空山净空寺去,请教师兄法号?”

托钵僧道:“老衲法号明尘。”

于是那清远和尚就取出一块玉石,不知是怎么做成的,就像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骨牌,清远和尚抬起手来,中指点点划划一番,就交给托钵僧道:“师兄,带上这块玉简,随了因了果两个去吧。”

于是先前那两个小禅宗就领了托钵僧出来,就要登上一艘追风灵船。

托钵僧问道:“阿弥陀佛!这是要去哪里呀?”

两个小禅宗道:“阿弥陀佛!老师兄既是我禅宗弟子,岂能没有修为而行走红尘?我禅宗弟子,若是没有修为,便当送上净空山净空寺去培养一番,学点儿法术本事,免得被其他宗派之人欺负。

老师兄可能不知,自我禅宗与他明宗决裂三四百年以来,常有宗门弟子偶遇互殴之事,老师兄这一大把年纪,若是遇上了明宗弟子,只怕是要被他打坏喽!”

托钵僧听了,心中暗思:我原以为这边世界,既是多有修仙者,当是世外桃源一般,谁知也是这般无趣,也是到处都有争竟打斗!阿弥陀佛!

原来托钵僧压制了自己的气息,在修为境界上,乍看如同普通人,这了因与了果两个小禅宗并那知客僧清远都以为他是个凡人老僧,这才要送他去那净空山净空寺。

托钵僧呢,此时听明白了两个小禅宗的话,心中又想,原来,到那边可以学些本事,我正愁对这边世界一无所知,又不知他这边世界都有哪些高深修行法门,去了也正好!

净空山净空寺,离这临沙城,实有三千里距离,但有追风灵船,也不过是数分钟就到了。

托钵僧随两个小禅宗到了之后,两个小禅宗领了托钵僧,来到禅院门口,向门口的守护武僧道:“两位师兄,这位是我们临沙城中收留的明尘老师兄,他没有修为,特地送来宗门。”

那两个守护武僧听了,都道:“好说!你们在临沙城那边,辛苦了!”

于是两个小禅宗告辞,驾了追风灵船回去了。两个守护武僧中的一个,就向托钵僧道:“请明尘老师兄随贫僧来。”

于是托钵僧就随了这人,进了净空寺禅院。不多时,二人来到寺中大雄宝殿之中,就见一个老僧,正自坐在一边,持诵金经。

那守护武僧恭恭敬敬地说道:“住持师祖,临沙城送来一位凡人老僧,法号明尘。”

那住持老僧头也不抬,只说道:“既是凡人老僧,就送他到东高峰那边去见你们清玄师叔去吧。”

于是就有小禅宗领了托钵僧出了净空寺,往东高峰来。东高峰下,有一处小镇,倒也是人烟繁盛。自小镇北头上山,便是东高峰,来到半山腰上,就见禅院建筑群落,其正门上书曰:“净空禅院分院”。

托钵僧随这小禅宗进了院,来见这分院主持清玄。清玄也没说什么,只是略略地看了玉简,说道:“你叫明尘?”

托钵僧道了一声“是”。此时那小禅宗退下。清玄道:“明尘,你去东跨院里找了凡,让他给你分配禅房。”

于是托钵僧就自己来东跨院里找到了凡,了凡就给托钵僧分了房间,又说道:

“明尘,你作为一个凡人老僧,在这里,平时无非就是扫扫地,念念经。每十天里一次,清玄主持就会教你些修炼知识,你可要好好学习学习。如今我们禅宗,不修仙都不好意思出门呀。”

托钵僧道:“为何不好意思?”

了凡道:“明尘,我们与明宗闹翻了,明宗全是修仙之人,而我们禅宗凡人,没有修炼过的,一遇上明宗之人,就要被他们羞辱。这就是贫僧所说的‘不好意思出门’啦。

还有啊,像你我这么大的年纪,在净空禅院这边,本寺那些年轻的修仙僧人,都戏称我们叫‘痴呆组’,你以后若是听到了,不要嗔怒。”

托钵僧道:“阿弥陀佛!老衲自然不会嗔怒。只是,本宗年轻修仙僧人为何叫我们是‘痴呆组’呢?”

了凡道:“阿弥陀佛!我们作为凡人老僧,年纪大了,虽然要在本寺修炼,却也难有所成,想进入先天境界,那是今生极难达到的境界。这净空寺中,收留了不少凡僧,依年纪分为老年组,中年组和少年组。

那少年组的,不知始于何时,就戏称老年组为痴呆组,大约是说我们这边是老年痴呆吧?西高峰那边的中年组,被戏称‘落后组’呢,意思是说他们修炼,是中年落后。”

托钵僧听了,哈哈大笑,说道:“阿弥陀佛!这倒也有趣。我知道了,多谢了凡师兄指点!”

于是,了凡自去做自己的事,托钵僧明尘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静坐修炼。

第二日天刚放亮,托钵僧悠然醒来,正要起身时,托钵僧就觉得自己与钵的联系乍然减弱到了最小,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钵对自己反哺了!

托钵僧心中暗自大惊,却是此时,托钵僧得了钵中信息,却是厉文山向托钵僧道:

“明尘道友,在你这钵中修炼,效果奇佳!我这十数年来修为大进,速度特快!”

托钵僧听了,大为奇怪:“厉道友,你说什么‘十数年来’?自我们的坐船海上被那鱼妖吞了,到现在不过十三四天工夫,哪里会有什么十数年?”

就在此时,那钵中连连传出数道信息,分别是刘小棒儿夫妇与翠姑的。原来这三位,也如一梦之间,十数年过去,此时醒来,都与托钵僧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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