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那些往事
“首长，您，您真的要提前退休吗？”
“本来我的年龄就差不多了，也算不上提前。”白泽渊一向刻板的脸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多了几分笑意。
歆儿，我终于可以去实现我们的承诺了。
就算只剩我一个人，连带你的一起，都实现了。
千山万水，我都替你看遍，还有你心心念念的薰衣草花田，我一定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替你种上几亩。
白泽渊处理完手头上的一切，就向上面提交了退休申请。
上面自然是极力挽留，奈何白泽渊心意已决，没办法，只能暂时委派一个过去接手这个职位。
交接完毕，白泽渊回了白家。
“什么？”白老爷子一听他退休了，顿时声音提高了八度，“你这离着退休还差好几年呢，怎么，你打算啃老啊，告诉你，没门！”
“我已经申请完了，也批准了，交接都交接完了。”
“啊，你这意思就是通知我一声呗。”
白泽渊沉默不语。
白老爷子瞅了他一眼，坐了下来，“那你以后想干什么，总不会天天待在家里和我这个老头子大眼瞪小眼吧。”
“我想出去看看。”白泽渊说。
白老爷子又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还不死心？”
白泽渊闻言身子一僵。
我还没死心吗？白泽渊问自己。
当医院告诉他歆儿难产死亡的那一刻，他是不信，后来亲眼看着她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的时候。
他不能不信。
紧接着就出了歆儿消失不见的事情。
他一直在查，可惜一点线索也没有，慢慢的他就放弃了。
或许这样，他还能给自已一个歆儿还活在世上的念头。
他想出去走走看看，一来是想着完成他们的心愿，二来，或许他真的不死心，他希望他的歆儿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一个角落。
白老爷子看他的反应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她已经死了，怎么你就接受不了呢，就算尸体被人带走了，也不可能再活过来的。”
那个女人是他儿子一辈子的心结，也是他一辈子的劫难。
可是，人已经不在了啊！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看看。”沉默半晌，白泽渊只说了这一句话。
白老爷子挥挥手，“想去，就去吧。”
这些年他这个大儿子活得很痛苦，他一直都知道。
当年突然就带回了一个姑娘，说要结婚。
单身二十三年的大儿子像突然开了窍般，他身为父亲当然很开心，再说带回来的那个姑娘他看着也不错。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带回来的那个姑娘的身世，只知道一个名字，蓝可歆。
他也问过，白泽渊含糊带过，不愿深言。
见此他也就不问了，儿子喜欢比什么都重要。想必是穷苦人家的女儿，遭遇不好也不愿意说。
低调的领了结婚证，也没有大操大办，就在家里摆了酒席算是结婚了。
如果说这小半辈子什么时候是白泽渊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候，那就是有蓝可歆陪伴的时候了吧。
婚后第二年，蓝可歆就怀孕了，十月怀胎，生了一对儿双胞胎儿子，就是白若韫和白若笙。
大概是福薄吧，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拼尽全力保住了孩子，自己却是……
之后白泽渊就像是疯了一般，推开了医生护士，看到的，就剩下一个渐渐冰凉的身子。
后来，那更是连尸体都没了。
从那以后，本来就不爱笑的白泽渊，脸上更是一丝笑意都没了。
白泽渊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抱着蓝可歆留下的东西不撒手，整天酒瓶子不离手，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只有酒喝光的时候，才走出来拿酒。
白老爷子那是又急又气，冲进房间里把白泽渊打了一顿，白泽铭拦都拦不住，甚至也挨了几下。夺过白泽渊手里的东西，就扔进了火盆里，所有关于蓝可歆的东西，都烧了。
“她拼死拼活给你留下两个儿子就是为了让他们有一个颓废到每天只知道喝酒的父亲？”
不知道是白老爷子的一顿胖揍让他长了记性，还是白老爷子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清醒。
接下来的日子，白泽渊慢慢恢复了正常。
只是，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更多的时间就是在部队呆着，对白若韫白若笙两兄弟也不太上心，要不是有白老爷子带，还不知道这两兄弟会长成个什么样子。
唉，回忆起来，白老爷子也是心疼，这一转眼就二十几年了，对他这个儿媳妇长什么样子也记不太清了。
只大概记得模样很是漂亮，还有那一双如蓝宝石一样的眼睛。
和诺诺一样的眼睛。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眼就认定是他重孙子的原因。
白若笙的眼睛就是蓝色的。
就怕白泽渊看见白若笙的眼睛回想起不好的回忆，也顺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让白若笙定期滴一滴遮盖眼睛颜色的药水，对眼睛无害，只是看着颜色和旁人一般无二。
本来是蓝色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黑色，对此，也不知道白泽渊是从未注意过，还是从未上心过。
这眼药水，白若笙十年如一日的滴着。
小时候是不想和别人不一样，长大了，其中的缘由，也大概明白了。
白泽渊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不说为自己的老小做些什么，这一老一小倒是为他费了不少心。
不知道是终于觉得自己亏待了这两个孩子还是怎样。
临走前，白泽渊把白若韫和白若笙叫去了书房。
“爸，您找我们有事？”白若韫率先开口，打破三人之间的尴尬。
说尴尬一点也不过分，这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白泽渊和自己两个儿子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叫到书房谈话了。
这突然叫到书房，白泽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白若韫和白若笙则是大眼瞪小眼，这能不尴尬么。
“咳。”白泽渊清了清嗓子，“我今天就正式退休了。”
“退休？不是还没到年纪？”
“反正前后也差不了多长时间，如今你们都娶妻生子，你们爷爷身体也还好，我想出去一段时间。”
“出去？去哪 ？”
“还不知道，就想出去走走。”
“哦。”闻言，白若笙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下，又开始了漫长的沉默。
父子三人谁也不是健谈的人，聊的话题又不多，冷场真的很正常。
“这些年，是我不称职，没照顾好你们兄弟俩。”终于，白泽渊再次开口。
白若韫淡淡一笑。
白若笙则是直接转过头。
说实话，他们对白泽渊不是没有怨的。
从小到大，真的是不闻不问。
回家时间少，回家了也没几句话。
“我知道，你们肯定是怨我的。其实，我对你们不是不关注，就算明面上对你们不闻不问，暗地里，我都有了解你们的消息，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我没少往你们学校里打电话询问你们的情况。我只是从来没和你们提起过，现在我突然就想告诉你们，告诉你们我并不是不关心你们。”
白泽渊说了好长一段话，他们兄弟俩记忆里，他们的父亲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
怪不得，老师们总是和他们说他们的家长很关心他们，让他们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家长的期望。
既然是家长，那一定是爷爷了。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他们那个看上去十分冷淡的父亲。
“我一看见你们，就想起了你们的母亲，我知道阿笙的眼睛是蓝色的，以后，别再用药水了，蓝色的眼睛，很漂亮，向你们的母亲一样，她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像是那浩瀚无垠的大海。”
白若笙身子一震，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兄弟俩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原以为对他们不闻不问毫不关心的父亲，突然亲口对他们说，他是关心他们的。
“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你们就好好在家照顾爷爷，毕竟年纪大了，等我看遍了和你们母亲约定好的山水，我就回来。”白泽渊自顾自的说着。
刚想问为什么一定要走的白若笙顿住了，原来是和母亲的约定。
“那您放心去吧，我们在帝都等您回来。”白若笙说道。
白泽渊看向白若韫。
“等您到了一个地方，给我们寄些明信片回来吧。”白若韫笑了笑。
“好。”白泽渊嘴角也扯出了笑意，眼中似有晶莹闪烁。
白泽渊看向书房中站立的白若韫和白若笙，很是欣慰。
歆儿，我们的两个儿子都很优秀，把家交给他们，我很放心，你也可以放心了，现在，我要去履行我们的约定了。
第二天，白泽渊只带了几件衣服，就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趁着暮色将尽的时候。
一个星期后，寄来了第一张明信片。
虞城，一个堪比人间天堂的地方。
气候温润，和帝都的严冬一点也不一样。
花红柳绿，生意浓郁。
歆儿，这是咱们约定的第一个地方，我到了，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