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计划
我和小夜迷晕了两个最早来大伙房上工的伙夫，把他们那身脏兮兮的衣裳直接套在外面。小夜不肯用锅底的炭灰把脸抹黑，我就把一个馒头用火烤黑，好说歹说把小夜那张妖孽脸给抹得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也许是看我和小夜太脏了，伙房的管事干脆让我们俩负责烧火。小夜是一脸的不情愿，我怕露出破绽赶紧拉着小夜坐到了灶坑里。相比炒菜抬米粮什么的，这烧火其实还挺轻松的。就把那劈好的木柴丢进火里，不让火不跑出来也别让火灭了就行。
大伙房做饭也不讲究，那米连淘都没淘直接从麻袋里就倒进了锅里，烂菜叶和好菜叶一起丢在水里冲了一下就下锅炒。就算小夜的脸被涂得看不出模样，我也能感觉到他那一脸的嫌弃。
在伙房干活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比围楼里的其它人先吃上饭，伙房里的人先吃饱了才把饭菜用一只只大木盆搬到围楼中间的空地上给其它人盛饭。围楼里的人吃饭就像打仗一样，连争带抢，比饿了好几天的灾民还像灾民。
而我身边这个慕容少主却生生把一大碗白米饭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倒进了泔水桶里，又一把抢过我的碗，在我回过神来之前还给我一个空碗。
“这里一天就两顿饭，上顿你给我倒了，下顿你又给我倒了，你成心饿死我啊？”我没好气的站起来，准备再去盛点吃的。
“这是给人吃的吗？”小夜嘟囔着：“喂猪都嫌脏！”
“敢情慕容山庄的猪都锦衣玉食啊！”我都有点羡慕了呢。
“怎么说话呢？”
“啊？”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哈哈……我不是说你是猪，我是说慕容山庄连猪都会挑食！”好像哪里不对。
小夜别过头不再看我，“懒得跟你计较！”
傍晚，我和小夜趁管事让我们进树林砍柴的工夫逮了只兔子烤了，算是勉强填饱了肚子，商量着等天黑再溜出去找吃的。却听说通铺每晚都要点名，如果今晚我和小夜溜了，就等于打草惊蛇，再想混进来就难了。
再者就小夜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在哪不引人注意？还是烧火最好了，至少能把脸涂黑。小夜拗不过我，只好弄醒我们假扮身份那俩人问清楚了他们睡觉的位置。
小夜的铺跟我紧挨着，我的另一边是个屠夫，老远就能闻到他那一身的血腥味。小夜另一边那人脚又特别臭。我和小夜挤在一起尽量离那俩人远远的。那屠夫除了打鼾还磨牙，小夜那边那人一会把腿伸到小夜腰上，一会又把胳膊搭到小夜肩上，气得小夜伸手敲在他的后胫然后他就像死过去一样一动不动了。
小夜又一脚将那屠夫踢翻脸朝下，还真止住了他的鼾声，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来时还枕着小夜的胳膊。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我和小夜已经对鬼王顶有了大致的了解，鬼王顶单住在围楼的就有接近一万人，鬼王对他们的管理非常严格，除了去抢劫或是劳作，绝不许他们私自离开鬼王顶。
鬼王会把抢来的财宝全都收进自己的私库，围楼里的人除了抢劫到大笔财物庆祝的时候能大吃大喝，平时连吃顿饱饭都成问题，更别提分到什么脏物了。
围楼里最好的位置住的是负责看管围楼里这些人的大小喽啰们，他们比围楼其它人享有特权，大喽啰指的是鬼王顶各部门的管事，他们可以随意进出酒楼、妓院，小喽啰则是大喽啰手下的小管事，偶尔可能进酒楼妓院潇洒一回。
鬼王顶的守卫们多是最早追随鬼王的那批匪寇，还有一些是表现突出被破格提拔的。普通守卫和小喽啰在鬼王顶的待遇相同，稍微管点事的守卫便可在鬼王顶横行霸道。
第二天夜里，小夜硬拽着我离开了鬼王顶，脱下套在身上的脏衣裳，小夜在岸上烤野鸡，我在河里洗澡。等我洗好了，接过他手上的野鸡继续烧，他再去河里洗澡。他洗好上岸的时候，野鸡正好也熟了，“滋滋”的冒着油花。
小夜撕下一条鸡腿递给我，我逼不及待就大口啃了吃来，等我啃完一条鸡腿，小夜又把另一条鸡腿递给了我。
“把鸡腿都给我了，那你吃什么？”小夜吃东西特别挑，再好的鸡他也只吃腿。其它地方的肉他嫌柴，就算饿死也不会碰一下。
“我不饿！”小夜把鸡腿塞到我手上，“你都一整日没吃东西了，快吃吧！”
“你不也一整日没吃东西了！”我作势把鸡腿还给他，“我吃鸡胸脯上的肉就行。”
“林沐雨！”小夜不接我递回去的鸡腿，还把手背到身后，“我让你吃你就吃，不过一条鸡腿，我堂堂慕容山庄少庄主还媳不成。”
“我……”我又哪儿惹到他了？我不是看他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怕他饿坏吗？算了，看在这小屁孩在鬼王顶颇为照顾我的份上我不和他计较，“乖，把这鸡腿吃了，要是不够，我们再打一只野鸡来烤，两条腿我都让给你。”
“我堂堂慕容山庄少庄主，用得着你一个女人来让。”
“慕容星夜！”被他莫名其妙的嚷嚷，我脾气也上来了，“慕容少主，我知道我林沐雨出身低微，就算是顶着顾天霸的身份也没您慕容山庄少庄主尊贵，您堂堂慕容山庄少庄主要是看不起我，大可以离我远远的，何必没事就端出您少庄主的架子，我又没招您惹您，没义务听您冲我吆五喝六！您有火气爱冲谁发找谁去，恕不奉陪。”说完，我起身就要走。
“林沐雨！”小夜猛得拽住了我的胳膊，“别走！”
“不走干嘛？”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到到底在想什么？”
“刚才的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小夜拽着我坐回刚才坐着的石头上，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生气，听他肯道歉，我立刻就原谅他了。
小夜也挨着我坐下，接过我手上的鸡腿咬了一口又送到我的嘴过，直到我咬下很大一口，他才满意的和我一人一口吃完那条鸡腿。
盯着我把剩下的一整只鸡吃得干干净净，小夜幽幽的开口：“林沐雨，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不讲究，什么都可以妥协呢？”
“什……什么？”
“既然你不是顾天霸，干嘛还要管他天裕国那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吃鬼王顶那连猪食都不如的饭菜，和一大群臭男人睡在比狗窝还脏的通铺上，你知道我看着你狼吞虎咽的吃东西，看着你把最喜欢吃的鸡脚留给我，看着你望向林慕羽时眼睛里的羡慕，我心里有多难受吗？其实刚才我不是想对你发火，我是在气我自己，气我没带你去城里的酒楼吃顿像样的晚饭；气我偷懒只宰了一只鸡；气我不能说服你离开，让你独自承担下这些本不应该由你来承担的一切！”
小夜一生下来就是的慕容山庄的少庄主，奴仆成群、锦衣玉食，尊贵无双。而我不过芸芸众生中一粒并不起颗的尘埃，从来没有人在乎我的想法也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我如蝼蚁一般庸庸碌碌的度过了林沐雨的二十五年。而现在，我成了顾天霸，我再也不用寄人篱下，不用忍受别人莫名其妙的指手划脚，更不用担心这一刻丢了工作下一刻就要饿着肚子流落街头。鬼王顶的饭菜又如何、大通铺又如何，当生命艰难到连活下去都成问题，一切就没那么讲究了。况且，“不做顾天霸，我还能做谁？”
“你可以做林沐雨！跟我回慕容山庄好不好？或者我们一起去云游四海。”小夜的双眸一下子比满天星辰还要流光溢彩，“你知道吗？慕容山庄有一处百花谷，那里四季花开不败，你不是说你喜欢鬼王的那所城堡吗？那我们就在百花谷盖一座一模一样的。要是你在百花谷住烦了，我就陪你四处云游，去南疆的大瀑布看飞流直下的壮阔；到极北的万里雪原，在漠天雪花中起舞；登东海之上只有一个庭院大小的岛屿，拾贝壳采珍珠摘珊瑚；攀传说中直通天际的绝顶，立于云端触手摘星。”
我想了很久，才说：“等天裕国再用不着顾天霸了，我就做林沐雨。”
我和金面师傅还有秦若安商量过决定，让暗卫在鬼王寿宴当天通过鬼王顶最北面落差不大的一处峭壁潜入鬼王顶，再放绳梯让秦若安的手下上去，控制住守卫，并潜入大伙房在他们的饭菜里加点猛料，要是有机会，最好在酒里也加点料。
我交待秦若安派人去给清羽和状元郞传话，传令肃崇华带五千人马，七月十五戌时也就是下午七点从正面进攻鬼王顶。
在我的计划里，肃崇华赶到之前鬼王顶基本已被控制，那五千增援的人马，不过是来善后的。可俗语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把肃崇华叫来，也是有备无患。
七月十五，附近的土匪头子、城里的恶霸奸商陆续抬着贺礼上山来给鬼王祝寿。听闻山下有人摆了处茶摊，还有简单的瓜果点心供应，小夜便拉着我去打牙祭。
摆茶摊的就是之前在城外三里亭摆茶摊的对父女，听人说鬼王寿宴来的都是贵富之人，想着贵富人喝茶肯定能多给些赏钱，就壮着胆子把茶摊摆到了通往鬼王顶的要道上。
老汉的闺女心灵手巧，用一根根竹筒引来山间的溪流，被清凉溪水冲洗着的瓜果色泽饱满诱人，咬上一口又凉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