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叶府寿宴

“你们都知道了吗?那聪慧无双的大皇子沈玉,于前日清晨病逝,可皇帝手一挥:寻处安静之地埋了便是。自此,世间便再无沈玉其人,想来皇家人情淡薄,若寻常人家,毕竟也是自己骨肉,怎能如此对待......”

"大皇子可怜,虽有惊世之才,却因母妃不得宠,他便跟着受尽冷眼,因此,不得陛下喜爱,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虽则可怜了些,可好在从小便与叶将军之女容芷立下婚约,两人虽未成亲,但那感情,却也是极好的……"

顾眉笙坐在茶楼里,边喝茶边听旁人扯闲话,末了起身,抱着琴,走出茶楼:皇家之事,吾等草民,如何得知?很多帝王家的是非,真真假假,是耶?非耶?到底是沦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这几天倒也怪了,谈论大皇子的人,几乎从街头排到了巷尾。顾眉笙挑眉,“饱暖思淫 欲”,古人诚不欺我!果真生活一安定下来,百姓也跟着闲了下来,还有心思聊是非。

哪像她,要为了果腹,而四处奔走,所谓“同人不同命”,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雇了马车,赶往叶府。整个叶府张灯结彩,顶霸气威武的大门口挂着红丝绸,大红灯笼自两侧高高挂着,守门的小厮,端茶的婢女,皆穿了红色的衫子,偌大个叶府,放眼望去,满目红色,看着极是喜庆。

今天是叶府叶老夫人的寿辰,顾眉笙应叶将军之邀,为叶老夫人弹首曲子助兴,她本不愿下山,但看在叶大将军的面儿上,也就来了。

所谓“面儿”,也就是给的赏钱多些,这些年囊中羞涩,腹中饥一顿饱一顿,她能忍,以荷小,忍不得,况且险些饿死这种事,传出去,她的脸还往哪搁?

她这样把日子过得穷困潦倒,若是师父尚在,看她把日子过成这般模样,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叶府里乌泱泱挤满了人,全是借着贺寿的名义,来巴结叶将军的。叶将军不仅是西月国重臣,赶来巴结他的,排了长长的队伍,且他又是个孝顺的儿子,想来孝敬了他母亲,便是孝敬了他。

叶府人虽多,不过顾眉笙素来心细,只是看到了乐得合不拢嘴的叶老夫人,被一群珠光宝气的女眷围着讲趣事儿,从宴席开始至结束,叶将军,却是没露过面儿。

还有他那个,传说中的才貌无双的女儿,叶容芷。

这便有些稀奇了,一个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孝子,连自己老娘的八十大寿都不露面,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况且,他若不露面,那赏钱可怎么算?若是叶府的人赖账,啧啧,这后果可真是,想想都不寒而栗。

她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啪响,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抱了琴,款款走上那垂着帷幔的四角高台。

她坐在台上,洗净素手,燃起沉水香,低眉叙叙弹了。顾眉笙平时在山下行走,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这次也不例外,换了面皮,瞧着是个才不出众,貌不惊人极为平凡的一个女子,可偏巧,生得一双好手,练得一身好琴技。

她的琴艺在整个长陵城,可真是无人可比的,本来她一个人住在山上,平时的花销也不大,可自从五年前添了一张口后,她发现,生计越来越难以维持,偶尔下山弹一曲,便可保证她们姐妹两三年不用饿肚子。

纤细润白的手指,从绣着白色梨花的粉袖中伸出,缓缓拨了,琴音清澈,如山间淙淙的溪水,活泼轻快,沁人心脾,一曲毕,围观众人无不拍掌称好,顾眉笙对众人福了福,抱着琴退下了。

有个瞧着十三四岁,红衫子的婢女走来,引她去厢房休息。

“为何不见你家老爷和小姐?早听闻你家小姐才貌双全,尤其是那书法,在整个长陵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次来,本想讨幅字画回去的。”顾眉笙眉眼恬淡,嘴角含笑,随她穿过走廊,往后院的厢房走去。

其实她的话没说完,她想问你家老爷是否交代了赏钱之事,可她忍了忍,觉得自己这样问了,颇失女子矜持之道,而且,叫人传了出去,非让旁人耻笑不可,遂不再问了。

“姑娘叫我翠儿便好。姑娘有所不知,前日不是大皇子去了,小姐伤心过度,现在暖阁住着,想来小姐也是可怜,还未过门,相公便去了,若说小姐与大皇子无甚情分倒也罢了,偏偏他们却是互相倾慕的,如今,倒是可怜小姐一个未亡人!”

翠儿正是个碎嘴的年纪,一开口便停不下来,一边为顾眉笙引路,一边叙叙叨叨说个不休,那叶府也是大得出奇,穿过花园,绕过荷塘,走过一条长走廊,再走过一个花厅,却还没有到厢房。

顾眉笙脚很痛,心里却很清明,一路走来,四下看着,看着亭子、走廊林立的叶府,心里暗暗咂舌,不过二十年,叶府竟发展成这样大的府邸。

二十多年前,叶将军还是个戍守边关的小卒,听师父说是因叶将军当时为朝廷立了大功,才被当今皇上提拔起来,可是那时,虽然她还小,却不记得当时有何战事发生。

后来她再问师父,师父便说她也不知道,随着年岁增长,这些事情便被她抛到脑后了,如今踏进叶府,才知叶府的繁荣。

“姑娘,到了。”翠儿打断顾眉笙的遐想,推开厢房门,恭敬的站在门口等她进去。

顾眉笙抱着琴,踏进厢房,屋子正中间摆了桌子,是上好的红木制成的,上面摆了四只紫砂茶杯和一个紫砂茶壶,两边摆了凳子,看着也是上好的木材,左侧有青色的纱幔,撩开以后,绕过一道屏风,就是床了。

顾眉笙四下打量,不得不为叶府的奢华咂舌,挽轻纱的勾子,都是纯银的。

那翠儿别看小小年纪,手脚却极为伶俐,她仔细为顾眉笙收拾了一下房间,不一会儿又提着热茶回来,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后,便下去为她张罗饭菜去了。

饭后,顾眉笙早早歇了,她赶了一天的路,身子疲惫,一沾床,便睡着了,她睡得很沉,像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脑袋昏沉。

直到半夜时分,门外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和哭喊声,才悠悠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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