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救不了
冠面如玉的男子微微弯腰，算作行礼道，“不知找微臣何事？”
“沈晶晶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七皇子恢复严肃色彩道，“左侧妃给她，到底是浪费。”
如此隐晦的事情，七皇子居然豪不掩盖的说与他听，倒真是将他当自己人看待。
只是，他莫不是忘了，他李明朗不仅仅看起来是七皇子的人，更是拜他口中的浪费掉的左侧妃父亲为义父。
算起来，玲珑阁内奄奄一息的女子还是自己的妹妹，尽管不是亲的。
但是他怎么能？！
自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来皇家兄弟为皇位牺牲的人不在少数，幸存者一般贵居帝王。
可是眼前瑞国七位皇子中，呼声最高的不就是眼前这位七皇子么，又天时地利人和的贵为皇后所出。
假以时日，太子归去，七皇子必定是太子不二人选。
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Ｎ必如此辛苦运作，连自己的婚姻都拿来赌博？！
李明朗不明白，瞧向七皇子的眼神充满疑惑。
七皇子无所谓一笑，“本王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他瞧着满湖盛开的荷花，自手中的馒头处捏了一丁点碎屑，右手食指与中指齐齐用力，弹向远处。
四周慵懒游动的鱼，因为一丁点突然从天而降的美味，纷涌而至。
一大团簇在一起，密密麻麻。
七皇子严肃道，“八弟，还活着。”
仿似听到惊雷一般的消息，李明朗星星一般的眼眸四下查看，瞧见周围四米内无人。
四米之外的人们各聊各的，这才放下心来，“人多口杂之处，还望七皇子慎言。”
“是真的。”蹙眉炯目的男子，威风凛凛的站在游廊边缘，瞧向遥远处的随风摇曳的荷花，情绪有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挫败，“血脉之间是有感应的，我一直都知道他活着，如今只是被证实了而已。”
李明朗不为所动，“如今他在哪里？微臣在民间的时候，就听说过八皇子的事情，却是始终未能见上传说中的神童一面。”
“那！”七皇子抬手指天，道，“大祭司说他的星宿已经显示在京城了。”
顿了顿，未等李明朗发话，虎目男子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小时候，他光芒万丈，我是他的背影。虽然我也很出色，但是有他在，我永远只能是天空中暗淡的月亮。而他，是光芒万丈的太阳。长大后，他虽短暂的不在了，可我依旧感到他光芒万丈。”
“怎么会？”李明朗终究不忍心看着男子颓败下去，出声打断道，“宫外难以得到宫内的教育，就算八皇子是神童，也难以逃脱不教而会的轨迹。届时，你们兄弟相遇，他定然不如你。”
“可是，在父皇心中.......”七皇子如一个要不到糖块的孩子，仰头望天，眼中充满了不服与渴望。
“咳咳。”李明朗刻意咳嗽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进去看看相爷吧。”
七皇子点头，走在深蓝色常服的男子前方半步距离，忽然凑近他道，“你知道么？”
李明朗好看的星星一般的眸子不明所以的看向他，说实话他真的不感兴趣虎目男子说话内容。
无奈七皇子兴致极高，低声道，“八弟与你年纪相仿，不同的是他的左侧脸颊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颗黑痣。而你，没有。”
蓦地，紧张异常的李明朗不动声色的缓出一口气，回应道，“王爷，说笑了。”
“呵！”七皇子却是无畏一笑，敛襟向前，脸色再次恢复严肃。
他二人跨过层层人群，向着玲珑阁内走。
那方玲珑阁内，小白与梅三娘刚到位。
“小的说的没错吧，黑龙匕首退出，娘娘失血过多。”小白叹息道，“被冥界之物所伤，唯有冥界之人才能救她。梅公主，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娘吧。”
“夏将军。”梅三娘白纱素裹，瞧见软榻之人确实如小鬼所说，失血过多晕厥过去，倘若救助不及时，很可能变成如自己一般的存在。
变成自己，有什么不好？
自此之后，夏将军与梅三娘便可以双宿双飞。
只是那时候，夏将军永远也不能恢复男儿身，因为一旦她为了长久以鬼体的形式存活于世，就得修炼永远不能投胎转世的神功。
此神功有一大弊端，修炼的时候是什么性别，以后终归是什么性别，无法变动。
前世两人床榻恩爱的场景历历在目，就连午夜梦回周身上下全是夏将军的影子。
三百年了，时光一恍惚间，三百年了，有谁知道她梅三娘有多么寂寞？！
她也是一只有着正常需要的鬼魂好不好？！
梅三娘陷入挣扎，救还是不救？！
救她的唯一方法，就是将自己的鬼血注入女子体内，如此损耗自己的功力不说，夏将军还会以人体的形式继续讨厌她的靠近。
倘若不救，眼睁睁的看着她变成鬼，和自己一般的存在，或者投胎，或者修习神功，永生永世不得更改性别........
“梅公主？”小白跪在地上，仰头望她，“若不是小的被冥界世子逼出了三分之二的鬼血，小的一定会救我家娘娘的。您是知道的，就小的剩下的那点血液根本救不得娘娘，而小的也会拖累娘娘。梅公主，算小的求你了，以后你说什么小的都去做。求求你，求求你。”
梅三娘挪开视线，瞧向跪拜在地，悬浮于地面之上的小白，“你知道么？”
她说，“我感觉到避鬼体靠近了。快跑！”
白纱素裹的女子一经说完，鬼体以最快的速度穿越后门，飞奔至荷花叶下。
大半个身子隐于水中，只留下一颗美人头露在荷花叶下。
周围金鱼攒动，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存在。
即便他们看向这里，未开冥眼的俗世之人，也看不到的。
心细的人只会发现，此处鱼群较多，很是奇异。
她是跑了，小白惨了。
听闻梅三娘的声音，小白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门口突至的金光，晃的鬼影消失。
消失前极其恐怖，小白想喊都没来得及喊出来。
鬼的声音，隐匿在逐渐强大的金光之中。
“相爷。”七皇子前脚踏进玲珑阁，后脚未至，嘴巴已经早一刻招呼上了。
双手抱头的沈嘉良身子一动不动，还是身旁伺候的徐娆拿手肘轻轻碰了男子一下。
徐娆见老爷渐渐清醒过来，赶紧上前一步，对着七皇子盈盈跪拜道，“奴婢拜见七皇子，七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伺候在沈晶晶跟前的翠玉也反应过来，向着七皇子的方向跪拜，心不在焉的说着同样的话。
李明朗知道小丫鬟的心思全在身后的小姐身上，自小长大，果然不是一般的情谊。
尽管这对主仆，主子不像主子，仆人不像仆人，但到底情同姐妹，友谊也不是一般主仆能比的。
七皇子摆手，“起来吧。”
径自来到软榻前，远远地隔着一步，瞧向软榻上昏睡的女子。
李明朗依旧双手抱头，极度痛苦，昔日英俊成熟的男子，如今胡子拉碴委实狼狈，仿似一个时辰间内老了十岁。
李明朗上前对着沈嘉良道，“义父，节哀。”
节哀，意味着人已经回天乏术，只剩下最后入殓一条路。
沈嘉良不为安慰所动，陷入更加的难过之中。
他抱紧自己的脑袋，将不愿意面对女儿亡去的事实，选择随着脑袋的垂下，深深的埋葬。
没有人能够体会到这位将女儿当成心中肉，眼中黑瞳的男子有多难受。
他们都不会懂，因为他们都不是以爱情为基础成立的婚姻；有无数子女，通常将女儿视作政治助力的他们更加不会明白，失去唯一的骨肉，心中的痛惜。
沈晶晶，那是他和夏叶玲多年情比海深的爱情结晶啊。
如今说没就没了，他受不了。
软榻上那个自小被他宠在心里，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担心摔着的姑娘，如今就这么招呼也不打一声的，无声无意毫无征兆的去了。
他好痛苦，他好难受！！！
李明朗见义父的脑袋更深的埋藏在两膝之间，心知他定然是疼痛到极致，劝慰不了。
逐放弃劝解，左脚迈出，右脚跟进，向着七皇子的方向走去。
如今，静静的看着软榻上的女子，七皇子心中莫名的有一丝触动。
她安静的时候，是如此的美，眉眼如画；她的胸口顶着两个小鼓包，刚及笄的女子，身体还未发育完好，却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
那双好看的杏眼如今轻轻闭着，她如此神态安详的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一般，一切无声无息。
唯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她的脸是那么的苍白，苍白的如同洁白的宣纸一般，没有一丝血色；因着肌肤的光泽，女子脸颊的肌肤胜过白纸，仿似年前波西进宫的琼脂玉。
白白的，嫩嫩的，滑滑的。
触感应该很好吧。
七皇子手随心动，右手未经大脑的向静卧的女子脸颊伸去。
李明朗的步子停留在皇子身后，瞧见他的动作，出口道，“静者，息也。左侧妃已经去了，七皇子节哀。”
伸出的手，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七皇子前进的欲望被生生打断。
自己为什么要伸手去触摸即将入殓之人的肌肤？！这在祭祀学上是极为不吉利的。
好不好身居高位者会因此沾染晦气。
有传说，太子之所以身子孱弱，全是因为小时候触碰了陪自己玩耍意外坠井的小宫女沾染死者晦气所致。
七皇子收回手，感激的看了身后的男子一眼，“入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