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值一提
锦瑟公主嘴角浅笑道，“你祖母是个聪明人。哎，可惜交了我这样一个朋友。母后若是发现她有那个能力，她的整个家族会被秘密灭门的。国家大义与小家小命而言，后者不值一提。”
“嘶~”沈晶晶心寒。
“孩子，在祖母坟前开冥眼，机缘巧合，肯定有机缘的原因。”锦瑟道，“心中有坎跨不过去，就遵从自己的想法，大胆的去探索。”
“谢谢锦瑟公主支持。”沈晶晶心满满的，开冥眼后，她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好孤独，好孤独，无人诉说，无鬼诉苦。
如今有先皇帝支持自己的想法，还有什么好说的，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
沈晶晶主动握住对方冰凉的双手道，“公主的遗体，可以被我轻易的带出宫去。只是宫门处有一柄宝剑，会阻止魂魄的走出。”
锦瑟点头，“我知道。”
看到对方失落的样子，沈晶晶于心不忍，“小女自宫门后方挖出了一个狗洞，不知道此计策可不可行？”
这是试探。
沈晶晶看向锦瑟。
锦瑟做了二十年的公主，三十年的皇帝，身份高贵，万人之上许久。
一个坐拥天下太久的人，如今让她随着自己去钻平凡人都不齿的狗洞，实在有些欠妥。
华服女子一甩袖袍，袍袖口凤纹粼粼第43章 不值一提，仔细看去，在凤凰的身下用暗纹绣的却是金龙。
都说鬼魂之体身上穿的，都是死去的时候穿的衣服。
料想当年，圣上或许是知道此事的，而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送走自己姑姑的。
而却一定是出于崇敬，将龙----- 一国的帝王独享的图腾，赠与先皇姑姑。
沈晶晶一时眼框发红，强忍住哽咽的冲动，注视着华衣妇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锦瑟站在原地，透过不高的垂柳，绕着自己旋转。她不是在跳舞，不是在跳舞。
她的眼神，环视眼睛所略过的每一处宫殿。
她的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依恋。
别了，生活了五十年的家园；别了，埋葬了自己十三年的所在。
“大瑞国的列祖列宗们在上，锦瑟不孝！要回公主陵了。”锦瑟滚烫的泪水，一颗颗落在脚下的牡丹花泥上。
“牡丹自芬芳，花中为独耀！”华服女子，跟在抱住自己遗体的女子身后，钻出了狗洞。
看到民房的霎那，锦瑟有些震撼，真的出来了。
她曾经在各大宫墙和宫门处，尝试了很多种办法，都没有穿出来，如今区区一个狗洞，竟真的让她钻出来了。
沈晶晶很抱歉的看向呆愣中的老妇人，“对不起，小女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实在愧对先帝的看重。”
“不！”锦瑟公主缓缓抬手摇了摇，凤眸泪光中洋溢着笑靥，“我要感谢你，我就要与驸马团聚了。”
沈晶晶心头一震，没有错过先帝，锦瑟公主她，此时此刻用的是---我。
你，我，她三个字在一起，表达的都是平等关系。
沈晶晶怀抱宗色的麻布袋子，催促道，“公主快点，天亮了，就耽误行程了。”
鬼不能见到天日，太阳会烤伤到他们的鬼体，他们通常只能在阴暗和夜里出没。
“我晓得的，我知道通往公主陵的近路，你随我来。”锦瑟公主鬼飘如飞。
沈晶晶动用祖上神秘轻功凌波微步最高层，使出吃奶的劲，也落后她好大一截。
而前方的锦瑟，显然是在刻意的等着她。
待到目的地，天空放晓。天际处，露出红色的朝霞，黎明的太阳，即将升起。
又是一个不眠夜啊，精神紧张的沈晶晶都忘了喘口气，甚至是忘了打个哈欠，给疲惫的大脑补充一下氧气。
“这是陵墓的机关，你摁下去，自然会打开。”锦瑟着急道。
沈晶晶连忙跑过去，按着她的指示，快速摁下。
机关打开，沈晶晶一个箭头，蹿了进去。
也不管是地狱或是天堂，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赶紧下去，赶在太阳跳出来以前跳下去，带着锦瑟的鬼体远离太阳。
“咯咯~”田野间的野/公/鸡打鸣。
“嘣~”太阳跳出来了，天地间被黎明之时朝气蓬勃的阳光笼罩，世间一片生机盎然。
随着沈晶晶的身子无限下坠，上方墓室的开口缓缓关闭，阻隔了太阳光。
下坠，下坠，周围光滑无所阻碍。
巨大的落空感，让沈晶晶有股危险的念头产生，“妈蛋，我的小命，不会报销在这里吧？！
“小心！”锦瑟早一步，站在地上，向上方向下坠得女子，开口道。顺手，施展力量，接住了她。
沈晶晶扛着一包尸骨，落在冰冷的怀抱。
锦瑟生前应该很有力量。
沈晶晶被轻轻放在地上。
“谁？”公主陵深处居然传来了声音。
沈晶晶内心一抖，一个不好的念头产生，紧接着看向华服的女子。
锦瑟脸上现出笑容。
难道里面的男子，她认得？！
难道是她的亲亲老公驸马爷还活着？！
如此，对于深陷此地的沈晶晶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锦瑟的鬼体拼了命的循着声音的方向向前飘去，沈晶晶惊叹她的速度，刚刚她果然没有用上全力。
如果说刚刚锦瑟的速度堪比射箭，那么此时就绝不是射箭所能比拟的，这个时候，她就像是地球向太空发射的火箭，还是已经脱离了地心引力的火箭。
她的鬼体在眼前迅速的飘渺不见。
沈晶晶捂着扑通扑通的心脏，缓缓地跟在身后，希望自己的预想不是真的。
“相公！”里面传来锦瑟的尖叫。
沈晶晶停住脚步，洗耳倾听。
“谁，是谁在那里？”无论锦瑟怎么回答是‘我，是我，是我啊，相公，’问讯的人，都没有被打断。
里面是个人呢，是个正正常常没有开冥眼的人呢。
沈晶晶打了一个踉跄，先帝的娘亲打的这是什么算盘，居然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活活的埋在地下这么多年？！
“不对，不对，”沈晶晶摇头，“锦瑟说过，附马爷是死在她的怀抱中的，胸口的匕首上涂有剧毒的。不可能生还。”
“你是谁？”火把照耀在脸上，男中音传来。
沈晶晶扛着黑麻布的袋子，抬头看去，“我是，沈嘉良的女儿沈晶晶。”
“沈嘉良？”男子蹙眉看向他，岁月在男子的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他就像一个仍处在青年时期的男子一般。
对比身侧的脚尖着地，脚后跟悬浮的华服女子年轻太多。两个人站在一起不像情侣，更像是一对母子。
沈晶晶道，“现在是大瑞国的丞相，也是先帝在的时候的丞相。”
“先帝？你是说锦瑟公主的弟弟么？”男子瞳孔放大，很是紧张道，“锦，他成了先帝，还活着么？”
沈晶晶看了看他身侧痛哭的华服妇人，感慨的将目光落在男子身上，摇头。
“这！”他想喊锦瑟，沈晶晶都听到了即将喷薄而出的尾音，却生生被他咽了下去，“先帝被埋藏在哪儿了？”
“国花苑。”沈晶晶直接解释，“你或许不知道自你去后，锦瑟公主代替先皇处理政务。因思念你成疾，下达口谕，在御花园的最中心，栽培上你送她的牡丹花种，取名国花苑。”
身材魁梧的男子，男人味十足，看起来该是流血不流汗的存在，此时却流出泪来。
怕是情到深处难自抑吧。
“你竟然知道，你竟然知道，她是不是秘密被窥探而丧失了性命？”男子捶打自己的胸口，“我不是个男人，我不是个男人，没有保护好她。”
锦瑟对着沈晶晶摇头。
沈晶晶舔了舔嘴唇道，“不是，是寿终正寝。”
“尸骨被埋葬在哪里？”驸马爷自顾自的说道，“你不必骗我，我知道她的弟弟的尸骨已经被葬入皇陵，而她是万万不可能的。你跟老夫说实话，她被葬在什么地方。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
伟岸的男子瑟缩在石壁角落瑟瑟发抖，“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啊啊啊啊。”
他哭的撕心裂肺，直将沈晶晶强忍住的泪水哭出来。
前世加今生，从未见过如此痛彻心扉的哭泣啊。
这男子心痛，是真的痛了。
他爱，也是真的爱了，爱到骨髓情难自抑。
沈晶晶眨眨眼泪，将黑色的麻布袋子双手捧上，“在这里。”
“啊啊啊啊......”颤抖的依旧是哭泣，男子似捧着这个世界最珍贵的珍宝一般，将妻子的尸骨捧在手心中，“爱妻啊，到底没有等到你啊。”
锦瑟跪在男子身前流泪，“牡丹自芬芳，花中为独耀！牡丹自芬芳，花中为独耀......”
沈晶晶后知后觉的重复道，“牡丹自芬芳，花中为独耀！牡丹自芬芳，花中为独耀......”
“你说什么？”男子将手中的尸骨搂进怀中，泪眼看向她。
沈晶晶凝了凝眉道，“她说的。她现在就跪在你的身前，不断重复说的，牡丹自芬芳，花中为独耀！”
“牡丹自芬芳，花中为独耀！”男子重复道，顺着女孩儿的眼睛落脚处，看向自己的左侧前方，伸手探去，“爱妻啊，你在么？”
沈晶晶重复锦瑟的话，“在，在，我都在。”
男子哭的更加大声，胸口的尸骨袋子跟着颤抖，“啊啊啊啊，爱妻啊，我还活着。你出来见见我吧，出来见见我吧。”
沈晶晶低头，重复自己听到的女子话语，“相公，母后她骗了我。没想到生生将你埋藏在底下三十年，是我赵家对不起你。”
男子摇头，“啊啊啊，不，不。爱妻没有对不起我，赵家没有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没想到陵墓中的汞水与母后匕首上的毒相冲，我下葬的时候，被小厮灌了汞水。他们本想让我死透，却没想到竟然意外救了我。”
“当然我是在处于陵墓中一日后，才醒过来的。”男子解释道，“爱妻啊，你出来见见我吧。我好想你。”
沈晶晶重复道，“你是见不到我的，我已经是鬼了。”
“那该如何才能做到？”男子追问。
“别做傻事。”锦瑟关切道，“活着，我要你活着，替我好好地活着。你马上毁坏公主陵逃脱出去，找个好姑娘从新开始吧，是我辜负了你。”
“不，死了就可以见到你是不是。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驸马自袖口掏出生了锈的匕首道，“当日早该死去，今日我马上结束自己的生命，你会在这里等我吧？”
“沈家姑娘，快拦住他！”锦瑟尖叫。
沈晶晶重复的多了，惯性使然，将这句话也脱口而出，“沈家姑娘，快拦住他！”
男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很是干脆的将匕首送入自己的心脏，鲜红的血液自穿刺点喷涌而出，“锦瑟，等我。”
“不！”锦瑟握住匕首，尽管她握不住，每次鬼体都从匕首上穿过，可是她始终放弃不下，一次一次又一次，“我不想让你见到白发苍苍的我啊，这样的我哪里配的上你？”
沈晶晶呜呜重复，泪流满面。
男子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却不忘记笑道，“真好，就要见到你了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我们洞房花烛夜时的誓言。别说爱妻你白发苍苍，就是你老到脱了人形，你也依然是我的爱妻，等我。”
“噗~”一大口鲜血自口腔喷出，洒在墙壁上。
男子斜靠在石壁上，睁着眼睛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