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入生死阵

“臣……遵旨。”景言垂下眼眸,单膝跪地。

他用的是“臣”而并非“景”,可见他已经认下了这个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立刻启程吧。”玉恒华摆摆手,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疯狂。

高公公见景言又应了一声退了下去,便也偷偷的退了出去。

“景世子请留步。”高公公急匆匆的追上景言,从怀里拿出他压了三年的信。“这个是凤丫头让老奴交给您的,她说您终有一天会上战场,让老奴在您出征的时候把这封信给您。”

如今那个人的身份越发的尊贵,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她才好,所以他选了个折中的称呼,称呼她为“凤丫头”,但是他相信景世子是能听懂的。

景言看着高公公手上的信,目光深处风云涌动,她的信?“这封信,她是什么时候交给你的?”

为什么要给高公公,却不交给他?是信不过他的意思吗?

“三年前,凤丫头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亲自进宫交给老奴的。”高公公把信又往前递了递,“老奴已经出来许久,还请景世子收下这封信,老奴要回去伺候皇上和皇后娘娘了。”

景言抿了抿嘴,将信抓在手里,大步离开奉天殿。这一次,他的步伐没了平日的优雅,反而还多了许多的凌乱,似乎在他身后有无数张牙舞爪的鬼怪,要他尽快的进来这里。

荣王府清风阁。

景言看着手里无数次气的被揉成一团又被心疼的摊平的纸,他怎么知道她竟然会想的这么透彻!

三年前她选择的路,就已经决定了两个人的责任不同了。

玄羽站在景言的书房外已经一整天了,可是他却不敢走进去面对景言,因为他昨天看到景言从皇宫中出来时手中拿着的信,他就知道他也应该把他拿的那封信交给景言,可是他不敢。

因为他手中这封信,写的事实有多血淋淋又有多残酷,他是亲眼见到她写下来的。所以,他不愿意把信交出去。

轻羽和羽落都是知道在凤挽歌离开的时候同玄羽聊过的,而且凤挽歌还交了一封信给他,如今看到他的样子,再傻的人也该知道那封信是给谁的了。

轻羽走过去,拍拍玄羽的肩膀。“快进去吧,你一直站在这里也没用。”

玄羽看了眼轻羽,最后才叹着气走进去。他直接走到景言面前,把一直压在怀里的信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推到景言面前。

很多时候有些话不用说太明白或者太多,对方也同样是可以明白你的意思的。

就像现在,景言看着面前的信,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玄羽不知道他是气的发抖还是因为这封信而颤抖,只能更加忐忑的看着他。

“这封信你是什么时候拿到手的?”平复了小半天,景言才抬头看向满脸不安的玄羽。

“上回……她来这里的时候,在临走前交给属下的。”玄羽不敢隐瞒,全盘托出。

景言看了看天刚微亮,闭上眼睛揉揉眉心声音很是疲惫:“知道了,你自己去暗室领罚吧。一会儿我就出发,你从暗室里出来后就自己跟上队伍吧。”

玄羽自知理亏,一句话也没给自己说,直接扭头就离开了景言的书房去暗室领罚。

景言说的没错,玄羽才刚刚离开没多久,就有人来传圣旨,说命景言为主帅,立刻出兵碧霄。

守在风云阁的笙箫等人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但是景言已经带兵上路,他们三个人只好各自带着天地人,月影夜六阶的人兵分三路,笙箫带着天地二阶前往塑雪把消息告诉凤挽歌;锦绣带着夜影二阶一路跟随景言监视;流年则带着人月二阶抄小路前往碧霄把消息告诉云缨等人。

一个半月后,景言带着星沉大军驻守在碧霄边境整顿,他决定整顿好了之后再进攻碧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想给凤挽歌留点从塑雪赶过来的时间,他知道,如果凤挽歌想全力赶过来,在他整顿的这半个月里她是可以到的。

轻羽端着晚膳走进景言的营帐,放下手里的饭菜,当他转身看向景言的时候才看到景言一直盯着玄羽给他的那封凤挽歌的信。

他和羽落二人不止一次看到世子对着这封信发呆了,他们以为玄羽把信给世子了之后世子就会看的,可是没想到这一路上世子他只是沉默的盯着这封信,却从来都不肯打开。

轻羽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就退了出去。他也见过世子对那个人如何心思,对于这些事情,他也只能沉默什么也说不出来。

景言整顿了将近半个月,却发现塑雪一点消息都没有,反而是碧霄军队在边境也同样驻扎了下来,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两国边境陷入一种肃杀的场景里,在这里,大家都默契的知道这一战必定会死伤无数。

可是历史就是这样,要前进就要有人用鲜血祭奠。而他们,就是那些鲜血中的诸多一份。

玄羽走进景言的营帐,看着桌子上的信目光微微一闪,然后才镇定的说:“世子,已经准备好了,不知我们要何时开始布阵?”

景言闻言抬头看向玄羽,玄羽是前几天才从星沉赶过来的。他刚刚出暗室不久就赶过来了,一路上也看到不少难民往玉都赶,到了军中他把消息告诉了景言,这也让景言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

这一战……已经不能再拖了。

可是,他就是想不明白,塑雪边境也只是夜辰染所率领的星沉大军被困住而已,为什么凤挽歌也被困住过不来了?这里不是碧霄是她的故乡吗?而且在这里还有她的那么多亲人,她难道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

还是说,因为知道在这里率军的是自己,所以她不想过来看到自己?

可是实际上,是云缨和慕辰坤二人通过流年给凤挽歌传信,说塑雪同样重要,她就不要乱跑了,碧霄有他们在,不会有事的。

凤挽歌原本还不同意,可是没想到这边又出乱子,她只好同墨轻言等人一起对付由夜辰染带的一小队军队,人不多,可是次数多了也烦人的很。

“知道了。”景言声音仍旧如同往日的温润,丝毫让人感觉不出此时他心中已经疼痛难忍。“碧霄此次领军的人是谁?”

“这个……”玄羽犹豫了一下,他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相信,所以他又亲自去查探了一番,发现真的是如此的。“碧霄数百年来崇尚仁政,所以能带兵打仗的将军很少,而且前不久能打仗的那些比如雪山老人之徒迟子建、孝亲王之子荣子元等都已经被派去了塑雪,所以如今碧霄并无主帅。”

“无主帅……”景言微微皱眉,又重复了一遍。

他不知道是该笑碧霄的仁政,还是该叹碧霄此时打仗都没有个主帅能撑场了。

景言撑着桌子打算离开出去看看士兵们的情况,可是他才刚刚按在桌子上,就压到了一直被他放在桌子上的信,微微一愣,他低头把信拿起来,沉默的盯了一会儿就把它递给了玄羽。“这封信是你给我的,现在你就看了给我念念吧。”

玄羽点点头,但是他却没有走过去拿信,而是站在原地把信的内容说了出来。他是清楚记得的,那个人在自己面前亲笔写下,他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在回忆那个人写这封信时的神态,沉稳冷漠,克制而内敛,近乎冷清,所有的一切情绪都被她隔离在外。

“我是该叫你病美人还是景言呢?我还记得第一次叫你病美人的时候你的样子,那你现在呢?还在想着怎么把我弄死吗?算了吧,咱们现在一个远在星沉一个远在塑雪,怕是一辈子都要背负着肩上的责任过一辈子了。我们会是敌人,一辈子的敌人。真可惜,以往和你喝酒下棋的日子实在是快活的不得了,若是能一直都不变就好了。但是没办法,你以后要娶世子妃,我觉得还是不能霸占着你太久。这封信我让玄羽在你出征的时候交给你,因为我比你还要了解玉恒华,他虽然爱我,可是他也恨我,他对我的爱是爱而不得,对我的恨却是入骨之毒,所以只要有一个机会,哪怕是小到所有人都不在意,可是只要有半点可能他就会去做。所以他一定会逼着你出征,不管是碧霄还是塑雪,都一样,你一定会去某个地方。但是你要记得,你是景言,星沉奇才天下三公子之一的玉面公子,还是星沉未来的荣王。所以你不能再对我抱有任何的幻想,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如果将来我同你在战场上相见,我不会念半丝旧情,而是把你当成敌国的敌人,不复以往。”

凤挽歌说的话很多,可是却字句诛景言的心。她的界限距离怎么会画的这么清楚呢?难道是他真的做错了吗?可是他有什么错?

可是……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吗?那么我就成全你……

“传令,摆阵。”

玄羽心神狠狠一震,然后冷着脸退了下去。“是!”

很快,在景言的带领下,星沉军队很快就摆好了生死阵,而且这个生死阵还不是一般的生死阵,为了加强它的杀伤力,景言还对其用了剧毒,几乎中毒者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死!

敌人吗?景言坐在马上看着借由生死阵大摇大摆冲破碧霄军障的星沉大军,目光晦涩。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什么目光狠狠一震,刚刚想起身冲进去,却发现他浑身就像是被绑了数千个千斤重的石头,叫他动弹不得。

玄羽等人也看清了闪身进去的那两个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景言,却发现他面色苍白,没有办法从马上移动半分。

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的在生死阵外看到云缨用灵术彻底破了生死阵,而慕辰坤在杀死生死阵中充当阵眼的将军后,双双中毒身亡。

景言双目圆睁,眼睛充血,他死死的咬紧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半分的声音,即使咬破了嘴巴,他还是坚持直挺挺的坐在马背上。

在看到云缨向他谅解一笑后同慕辰坤一起相拥而死的样子,他才终于压着嗓子说了一个字:“撤……”

三天后,在大帐中的凤挽歌就听到了景言摆生死阵,云缨和慕辰坤冲入生死阵彻底破了生死阵,但是却也命丧生死阵中的消息。

一时之间天下哗然,碧霄也在二人死讯传出的那一刻起陷入一片哀恸之中,百姓们自动自发的穿上素白的衣服,在自家门前挂起缟素。

“我要杀了他!”凤挽歌尖叫着,就要冲过去拿被墨轻言握在手中的承影。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