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篝火夜话
冬夜火堆围在客栈的院子中，火堆里烤着的玉米炸开了一股香脆，上窜的火苗点亮了那双明秀清澈的瞳孔，长发顺着肩膀塌下点到了地上，卫兰馨盘坐在火堆旁若有所思。
身旁横七竖八地坐着几个人，今天虽然没有经历大战，可每个人脸上的倦意却比经历过一场败仗后还疲倦。
何潇潇此刻已经斜倒在林逸枫背上睡着了，林逸枫也垂着头，半眯着眼，似睡非睡。至于黑白海的几个弟子倒的倒，趴的趴，都睡得熟到打起了呼。
只有两个人醒着，卫兰馨自不用说，她从刚才就看着跳动的火焰发呆，而另一个则是宇文轩，他盯着卫兰馨看了好久，似乎好几次都想开口，却有噻了回去，欲言又止的样子在他原本就轻佻的脸上显得很浮躁。
不过没等他开口，卫兰馨就先问到：“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被卫兰馨的话一提，倒让半撑着斜躺在地上的宇文轩打了个机灵坐起来，调侃到：“哟，你怎么跟黑霜一样，四面八方都长了眼睛，时不时偷看周围，看是不是有人在盯着自己，这么自恋的。”
卫兰馨对他的玩笑话，只轻蔑地一笑：“看我的人这么多，我有空随时观望到底有没有人注视我吗？只是看你在一旁烦躁地动去动来，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打扰我想事，嫌烦罢了。”
宇文轩见卫兰馨既然开口了，所以从对面的地上爬起来，绕过火堆走到她身旁盘膝坐下，没有提他想开口问的事，反而问到：“你在想什么事呢？”
“想霜哥哥。”卫兰馨眼皮并没有抬起来看他，只依然望着火堆，淡淡地回答到。
可是她这回答，不是摆明了喂狗粮吗，猝不及防一口狗粮。宇文轩听后不由咳嗽了两声，合着刚才眉头深皱就是在思念情人啊，他俩可真够腻人的：“你…你俩才分开多久，就这么想了？而且，现在…”
还没等宇文轩碎碎念完，就被卫兰馨一句补充到他想说的话：“而且现在是犯相思病的时候吗？”
这一下宇文轩倒被堵上了嘴，心想这丫头不仅四面八方都长了眼睛，连心里都长了眼睛是不是？怎么自己要说什么她都知道，一时哑口无言。
这时卫兰馨才转头看了一眼一脸惊讶的宇文轩，吐了口气说到：“不是我会读心术，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丫头果真有读心术！又被她猜对了自己在想什么的宇文轩也不挣扎了，只抱着手说到：“那既然你也觉得现在不是犯相思病的时候，还说想他。”
卫兰馨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翻转着火堆中的玉米，说到：“我是在想万毒宗的属城除去荆棘城外至少也还有二十多大大小小的城池，你看我们光守这么一个城池就这么难了，霜哥哥要灭整个万毒宗，要夺下这么多城池，那得有多难。”
原来她是在惆怅这个，宇文轩看着忧心四起的卫兰馨，倒是安慰到：“你家夫君是谁啊？别说二十个城池，就算一百个城池他也可以打下来。”
“一百个吗？打需要多少年，守又需要多少年，需要耗尽多少岁月，受多少伤。”卫兰馨继续翻着玉米，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一样，目光没有焦点，继续自问自答，“风岚之星的命运就只有战争吗？”
她的消沉，倒是宇文轩第一次见，今天都还开战呢，怎么就这么伤感了，而且似有厌战的语气，不觉惊诧到：“哟，说出这种话来的人，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卫兰馨吗？”
“你以为我是怕了？”卫兰馨的性子果真经宇文轩一激倒是提了些精神，立即反驳到，“我只不过是算了算要守多久的城，才能放松，顺道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消除战争。”
宇文轩不知从哪里提了壶酒，又坐了回来，掀开瓶子就往肚子里灌，淡淡到：“战争永远不可能消除，因为有欲望，有执念，有了这些东西，动荡就不可能停止。”
卫兰馨当然知道他话中之意，这世界根本不存在永久的和平，风岚之星最不可能，因为欲望和执念纠葛太深，几千年来的矛盾，根本不可能化解，唯有战争，才能够解脱。
就像黑精灵和上层人族的仇恨，总是要有个引爆点引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也更比如像黑道和白道的怨结，根深蒂固，只是在偏巧全部赶上如今爆发了。
所以她想这些，现在也是无用。她只需要考虑怎么守好荆棘城就可以了，今日之后，五万大军虽然撤回了百里外的驻军地，但是他们反扑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给他们两天时间，将此事汇报到毒瘤那里，毒瘤自然会让人飞鸽传书找三当家骂一顿，说他错过了最佳的攻城时机。而后三当家自然会再带兵前来，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时机了。
卫兰馨派出去的符天罡大概已经游说了附近几个城池，有希望的话，几个城池都出现叛乱军和起义军，到时候产生了动荡，这五万军自然要分散镇压。
而且若在这个黑霜已经准备妥当，向万毒宗宣战的话，五万军力自然会向边境支援，那么剩下不多的兵力与她们顽抗的话，虽说不能战胜，但至少不会让人攻下荆棘城。
卫兰馨对这件事的计算还是很自信，她有把握，所以现在不用再为此伤筋费神，只是看着宇文轩，才想起来，好像他刚才有什么要问的，于是才问到：“对了，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哦…”宇文轩摇了摇酒罐，他就只是好奇一个私人问题，只是又介于自己管太多了，所以一时不好开口，这会儿喝酒壮了壮胆才问到，“我就是想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劝黑霜跟你一起隐居山林，不问世事，远离乱世，只做一对神仙眷侣。毕竟以你俩的身手，想归隐谁也拦不住。”
宇文轩好端端地问起这事，倒让卫兰馨觉得奇怪了，该不会这家伙想让他们归隐后，跟他们一起住吧，虽然之前就觉得他跟黑霜很配，又暧昧不明，难道他真是断袖？喜欢黑霜，想劝黑霜跟他一起逃离乱世，自己又不敢开口，让她来吧？
想到这里，卫兰馨脸色一黑，她可不跟人分享黑霜，女人不分，男人也不分，于是她一脸警惕地问到：“干什么，你要劝我们归隐？难道你要等我们归隐后，去帮我们的菜地施肥吗？”
宇文轩立即嫌弃地摆了摆手：“去去，谁要给你们当施肥童子？我只是好奇，你当初对起义这件事那么反感，自然是不想与战争牵扯太多，怎么看都是喜欢悠闲自在的人吧。相比随黑霜四处征战，你应该更喜欢跟他浪荡江湖，但你只字未提。难道真没想过，让他为你放弃江山？”
说完，不等卫兰馨回答，宇文轩提起酒又喝了一口。
卫兰馨看了一眼，取过宇文轩提来的几罐酒中的一瓶，轻手一拂，一道红光之后，灌口的贴子便消失了。于是她提起酒，仰头而饮之后，才答到：“放弃江山没想过，浪荡江湖倒是想过。”
说完借着酒劲，继续说到：“可是我爱的是霜哥哥，从爱他那天起就知道，没有浪荡江湖这一说，我又何必提起给他加上这层负担呢。”
“至于江山的话，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可以比较的问题，就好像我们家乡流行的一个问题，问‘你娘亲和你的夫人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应该从根源里解决，只要你的夫人会游水就好了。”
卫兰馨喝多之后，话变得比较多了，虽然平日里话也多，但是最近几日被守城的问题搅得都快变黑霜那种闷葫芦了，要不是今天好久没饮酒，也不会随性谈了这么多。
宇文轩听着卫兰馨的回答，不觉觉得有些有趣，把你娘和夫人掉水里拿来对比江山和自己，虽说有些荒诞，不过却在理。
可是她的回答里浅浅地透露着一个问题，只要你的夫人会游泳就好，为什么不是你的娘亲会游泳就好。这样的回答，无疑是卫兰馨从始至终只考虑过黑霜，若真有一天在江山和自己间要黑霜做选择的话，卫兰馨会毫不犹豫牺牲自己。
她这些日子不知是太过劳累，还是宇文轩的酒太厉害，喝了几口之后，卫兰馨就觉得微醺，所以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剩下宇文轩听完她的回答后，带着几分欣赏的眼光将她手中摇摇欲坠的酒罐取了下来，慢慢将她的头侧到了一旁靠着，取下披风给这位辛苦了几天的卫将军盖上，继续喝酒，自言自语到：“原来是这样。”
今夜的火光格外灼热、透亮，与另一边大帐外的篝火一样，不断地燃烧着。
另外一头，悬域与万毒的边境，十万驻军已经在这里搭了几日的帐篷，一间大帐里今晚灯火通明，一盘沙画地图旁，一个红黑伏虎绸衣的男人，带着一双银色手套，捏着木棍在沙画上画着，其余人等皆围在图旁，细致点头。
今晚将是个不眠夜，因为明天号声一起，所有的战事将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