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将兄妹俩抱回房间,他们两大两小一起躺在大床上,就像从前一样。

阳希晴边哼着歌,边哄殷孟权入睡,最后,小男孩终于不敌睡意,眼睛闭了起来,可手仍抓着她不放。

阳希晴小心翼翼乔了一个舒服的位子,殷孟真紧黏着她,殷孟权的手又不放开,压得她真是有点麻了。

“手麻了……”

殷天朗撑开儿子的手,想用自己的手握住他,没想到殷孟权一个翻身,抽开他的手,“啪!”一声打在他最爱的阳叔叔脸上。

“呜!”阳希晴吃痛,挪开他的手,瞪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殷天朗。“不准笑!”

他笑出声,将儿子扳向自己,看她还鼓着脸颊,忍不住伸出手去揉她的脸。

在黑暗中,阳希晴更能清楚见到他眼中闪烁着柔情,而他带点粗糙的手指滑过她脸蛋时,更是让她忍不住闭起眼睛,感受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

这样的柔顺让殷天朗兴起了想拥抱她的冲动,他困难地缩回手,想假装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来不及了。

阳希晴睁开眼看他,见他刻意回避自己,两道俊眉又在眉心会合,她做了一件从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

她用食指轻轻帮他将眉心推开,直到他终于抬眼看她,眉头不再紧绷,又将手指移到他的眉毛,沿着他的眉骨轻轻画着,最后来到他的发际,偶尔轻画过他高挺的天庭,偶尔来到他的颊边,用掌心感受他微刺的胡碴。

“不要这样。”当她的手指来到他耳边,若有似无逗着他的耳垂时,他粗喘着握住她的手,下让她继续下去。

“为什么?”

他松开手,将脸仰向天花板。

“我结过婚。”

“我知道啊!我还知道你生了两个孝。”

“……闭嘴,听我说。”

她这才沉默,安静聆听。

“雨玟是我研究所的学妹,我们交往两年,后来她怀孕,我们结婚后,她生下孟权,我们原本很快乐,但我父亲却在两年后过世,我一手扛起擎殷,那时候的擎殷一团混乱,股东分成两大势力,其中一派想吸收另外一派股东的股权,将他们分解卖给散户,而我,接任总经理不到三年,就被那另外一派股东簇拥坐上总裁的位子,那时公司分成两派,一派挺我,一派挺副总,你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况吗?

“后来,由我险胜,可是这也表示公司势力被瓜分,另外一派股东打算将自己手上的筹码换给其他公司,这对擎殷来说是很大的损失,所以,我几乎每天睡公司,一个星期回家的时间不到十个钟头,加上为了挽回股东和客户的信任,我仗着自己年轻力胜,每天跟他们四处交际应酬。

“酒店、饭店、夜店……我每天晚上流连在全台湾各大声色场所,和人喝酒喝到吐,喝醉睡车上,累了躺公司,隔天醒来继续拚业绩,一年后,总算拿回百分之八十的客户和股东。

“也许我有做生意的头脑与人脉,但我绝对不是个好丈夫、好爸爸。雨玟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我早该料到的,我在外面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多,和酒店小姐说话的次数比她还多,不只一次,被杂志拍到一些不该拍的照片,但那都是欢场交际,我从来没有背叛过她,一次也没有……”

他从来没和人说过这些事,事情发生后,母亲虽然心疼,但怕造成他二度伤害,也不敢深究,方济平知道始末,但尊重他的决定。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不对,我没有发现她的不安……演变到后来,我们只剩下不断的争吵,她不相信我,我也累得无力反驳。我记不住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记不住孟权的生日,甚至连她生下孟真那天,我人还在国外开会……我甚至没发现她罹患忧郁症,尤其在她生下孟真后更加严重。

“我一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我不怪她怨我,我想,只要等公司稳定、上轨道,一切就会恢复正常,我们又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但那天我提早回家,却发现……”他深吸了口气,试着往下继续说。“我的特助在我家,他是我大学时代的学弟,也是我身旁的得力助手,我一直很信赖他,到国外出差的时候都靠他hold住公司的事情,我和雨玟之间的纪念日,总是他在提醒我,他甚至此我还要关心雨玟,就连雨玟得忧郁症的事情,也是他头一个发现的。”

阳希晴憋住气,听他这样说,她彷佛可以料见接下来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你猜到了吗?”他苦笑。

“嗯,八点档有演。”

“八点档有演‘杀夫’?”

阳希晴傻傻的看着他,随后忍不住睁大眼睛。“你是说,她对你……”

“那时我们都太冲动,三个人都失去理智,我只记得自己气得抓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可以想像原本爱自己的人,在一夕之间不爱了那样的震撼吗?而庆钧为了保护她,硬是要带她离开,我不肯,就和他打起来。

“我们在厨房扭打成一片,那时候我应该是赢了,毕竟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他顿了顿,闭起眼睛,试图冷静。事情已过了三年多,但一想到被背叛的感觉,胸口仍涌出一股强烈的苦涩感。

“好,别再说了!”阳希晴伸手搭上他的肩,希望他别勉强自己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不,我要说——”他睁开眼,恢复坚决。“我想,那时候应该是我赢了,我很生气,几乎将庆钧打得不成人形。他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之一,为什么做出背叛我的事?再加上雨玟……那时,我真的很想很想一刀杀了他们……”

阳希晴听了忍不住紧张起来,抓着他的手也缩得死紧。

“可是,我没有动手,动手的是雨玟……”他指着自己腹部一角,“她那时已经崩溃,唯一的依靠就是庆钧,她看见庆钧被我打趴在地上,很害怕,就抓起身旁的水果刀——”

“好了,不要说了!”她知道后续发展,不想听他再说下去了,她握着他的手不断发抖,仿佛能感受当年他的愤怒和绝望。

“……后来很多人问我,为什么放她走?如果真的还爱她,当初就不要放开她。可是正因为我爱她,所以我更要放手。”他悠悠的说。“我知道她已经不爱我了。”

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妻子对他还有没有爱,这是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尽管他已经好久没有碰她,也能知道她眼神中闪烁的是什么。

婚姻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没有爱情,没有温情,没有亲情,也没有恩情。

“她求我快跟她签字离婚,好让她自由,她愿意把两个孩子的监护权归我,只要我不再追究这一切,纠缠着她……”

“可……”她小心翼翼的问。“孟权和孟真也是她的孝不是吗?”

“她那时一心想从我身边逃开,不管是什么她都愿意舍弃,再加上——”他不舍地抱紧儿子。“她伤了我,在法律上站不住脚,法官认为她精神失常,监护权无法判给她。

“孟真还小,什么都不懂,可孟权却知道母亲不要他了,那时我们两个忙着离婚的事情,没注意到他受到的伤害比我们两个还大,等我发现时,他已经不说话了。

“因为我忽略了家庭的责任,所以我伤害了雨玟,也伤害了孟权。发现他生病那天,我对天发誓,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不顾代价以家庭为优先,让两个孝健康长大。”

阳希晴忍不住摸摸殷孟权的睡脸,她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居然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那她现在人呢?在哪里?”

“我不知道,不过大概两年前,我听说他们的孩子出生了,虽然雨玟的精神状况仍不是很稳定,但……我想他们会熬过去的。”

“会的。”她又摸摸殷孟真的头。“因为他们是一家人。”就像他们一样。她后半句没说出口,小心翼翼的看着殷天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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