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梦呓

而想到盛云烁,深深的担忧与牵挂让她不由地焦急万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便在包间内踱来踱去,思忖不定。

面前浮起刚刚云烁离开时惊惶失措的面容。虽然冷月裳是用他手中的剑自杀,仍是让他恐惧不已,她不知他现在去了哪里?是他大山里的家么?那里应是他唯一能去的地方。

踱来踱去,她仍是六神无主。她心内在不停地为他担忧,她记得他昨日说过,他家住在与朗山遥遥相对的赤峰岭,她冲动地想冲出房内,不顾一切地去赤峰岭他的家中找他,即使见到他时他仍旧不记得她,她便赖着他,陪着他,如今已不再强大的他,身边多么需要有一个人去陪伴安慰。

唯一能陪着他的养父母已经被冷月裳所杀,他一个人住在烧得家徒四壁的房中,又承受着刚刚发生的令他恐惧的一幕,他该如何渡日?

想到这里,她一把推开包间的门冲到廊内,直至跑到走廊的拐角处才将脚步放慢了一些。

隽王,她蓦然想到乌云柏隽,她若突然离开,隽王必然会料到她去了赤峰岭找盛云烁。若是如此,她此时贸然去找云烁,岂不是不能帮到云烁,反将他置于危险的境地?想到这点,背上已冒出一层冷汗。

隽王曾经为了她,宁愿眼睁睁地见离族大败都未将她交给自己的哥哥乌云都络。他此时又为何不可为了绝她后念除去云烁?

她无力地伏在二楼的栏杆上喘息,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第一次会如此的焦虑,第一次感觉丝毫无计可施,这种焦虑慢慢的变作内心的煎熬,一点一点的折磨着她。

她深知冲动的后果,可却一刻都不能停止对盛云烁的担忧,这令她心急如焚。

她怎么能不去安慰他,不去管他?

突然亦想起冷月裳刚才曾对阿牛说过,她杀他爹娘,放火烧了他家的房子,是想嫁祸给乌云柏隽,那么,如此而言,隽王应是早知盛云烁便是阿牛,他知道阿牛住在哪里,更有可能他早就去过他家。

心中的难过与煎熬稍稍缓和。或许,柏隽他并无意杀了云烁。

可他之前不杀云烁,却不能保证他之后一直不会杀他。他曾酒后对她吐露,他现在喜欢她,在乎她,不再仅仅因她与楚怜的相似。她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她宁愿他一直深爱的人只有楚怜,只是拿她聊作安慰。如此,她便心安理得。

若他真的爱上自己了怎么办?爱情本就自私,乌云柏隽又是个执着到有些偏执的人,他若起意想要断了她的念想去杀了云烁的话绝对不无可能。他若杀云烁几乎是易如反掌,因为云烁就生活在他的眼皮底下,活在他的境界与掌控之中,且云烁已成阿牛,他没有了强大的自我保护能力。

突然如迎面寒风吹来,她内心感觉阵阵的寒意,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的恐惧亦自心底升起,且夹杂着深深的无耐。

她岂不是亦活在他的地盘、他的掌控!她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左右,她要如何有能力去拯救盛云烁?

她与云烁,如今真真是同在一座城中,相隔咫尺,却如天涯。一个相见不识,一个不能相见。

心里的折磨令她疲惫不已。思忖再三,仍是下定决心狠心不去找盛云烁。她在心内一遍遍地默默道:云烁,雪儿虽是牵挂你,却丝毫不能有半点的冲动,雪儿需要冷静,再冷静,不过,只要雪儿活着一天,便不会将你抛下,雪儿一定会将你的全部记忆找回,所以,你也一定好好的!

离开你的这许多个日日夜夜,雪儿经历了许多痛苦,幸好雪儿努力活了下来,只为了有朝一日与你重逢,如今你已在眼前,雪儿一定要想方设法促使你,还要帮你找回你的记忆,因你的记忆中不能没有雪儿,不然,雪儿经历的那些苦痛全都不值。

她缓缓的下了楼梯,此时早过了用餐时分,一楼大厅几乎不见一个客人。见她下来,有伙计匆忙上前行礼问候。

她如不见一般,失魂落魄般径直穿过天下客分店空落落的大厅,走上大街。心里的情绪太过复杂,还有隐隐的痛楚传来,这种滋味几令她无法承受,感觉脚下绵软,身子摇摇欲坠。

一个人默默行在长街之上,她开始努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盛云烁,一步一步朝离水宫方向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一抬眼已至离水宫门前,澄雪茫然地望着离水宫恢宏的门楼,突然感觉心里慌慌得难过万分,今日的日头也似比平素晃眼,她微微的蹙眉,眯了眸子,她本就大脑昏昏沉沉,这日光更是恍得她睁不开眼睛。

脚下愈加是软绵绵地无力。她想或许是昨日自己的那场补未完全好的缘故。

她唇角微微地上扬,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温澄雪,原来你始终都不强大,一切都是勉强撑出来给人看的坚强。如今身体也变作如此不堪一击,只不过一场病而已,你却虚弱到快要倒下,你要如何去保护云烁?如何让他能达到安全之地?

快近台阶前,她努力抬起脚想迈上离水宫门前的大理石台阶,只是脚步并不听她使唤,日光又正好恍得她眼前一片模糊,她努力地想去抓住一个支撑好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下意识地她竟真的抓住了一个依靠,竟是一个结实的手臂,在她就要倒下之前,那只有力的臂膀将她稳稳环在胸前。

他的胸膛亦是这般坚实,记忆中只有盛云烁能给她这样的感觉。她心内一喜,她想,她必是遇见了他。

雪儿说过,再见到你,便要与你紧紧相拥,再不分开。她紧紧的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将头靠紧他的胸膛。她仰起脸来,眯着一双眸子,想再看清一些。她努力地想睁大眸子,而白晃晃分外刺目的日光只能让她眼睛眯着,只是模糊间她亦看见了一张日思夜想的脸孔。

他的怀抱是这般温暖而熟悉,让她不顾一切地想去依赖,她不由将头更加靠紧了几分他的胸膛,双手勾住他的肩膀,噙着泪光,却又痴痴笑着,喃喃道:“云烁……雪儿终于见到你了……”

她口中温热的气息轻轻抚过面前男人轮廓分明的面颊,她口中的呓语,教他不由表情一僵,脸色变得暗沉。

不过,只是稍稍失神,他仍是一把将她打横抱在胸前,她双手反射般自然不过地勾着他的脖颈,脸颊仍在他胸前温柔摩擦。

他面容愈加阴冷,有怒气浮起在他深邃的眸中。他抱着她大步上了台阶,径直进入宫内,朝着她的寝殿而去。

一路上,她仍在不停低语,说得最多的一句便是:“云烁,答应雪儿,再也不要离开雪儿了……”她的声音似带着委屈的哽咽。

乌云柏隽眉心微微地收着,抱着她走至幽静之处时,他边走边低沉地对怀中的人道:“你这女人!怎如此不爱惜自己?本王让你躺在榻上好生养着,你却不听话地跑出去,你难道不知,你此时的样子,本王会心痛么?”

她又将头朝他怀中缩了几分,仍是紧紧地环着他,脸上有幸福的笑容在蔓延,“雪儿就知道,你会回来寻雪儿……”突然又伏在他怀中抽泣起来,“你这傻瓜……难道不知雪儿宁愿你一直留在京城做你的皇子么?雪儿不要你记不得雪儿……”她的泪水不停地涌出,将他胸前的衣衫濡湿一片,她将一只手掌握成拳,轻轻的捶打在他的胸前。

乌云柏隽的脸色愈加阴沉,他在一颗大树下停下脚步,瞳孔不断收紧、再收紧,有暗色的光芒划过他带着深深怒气的眸子。

只是片刻的停顿,他仍是抱着她回到她住的大殿,径直进了内殿,将她安放在榻上,又为她轻轻的将锦被盖过胸口。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与脖颈,皆是发烫的厉害,他不由地皱眉。

“传医官来。”隽王淡淡地吩咐着跟着他进来的澄雪的侍女银儿。

直至入夜,等到终于见澄雪平静安稳地睡去,隽王方默默踱出澄雪的寝殿朝自己的大殿而去。

刚回住处便见黑风正候在大殿门口。

“国君,您回来了!”黑风行了个礼。

乌云柏隽没说话,径直走进大殿,在外殿的椅中坐下,他看起来异常疲惫,亦有些颓废,他低着头,用手扶住额头,拇指与食指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黑风跟着进来,他望着乌云柏隽,皱了皱眉头,愤然道:“国君,让黑风去杀了盛云烁!”

他慢慢抬起头来,脸色阴沉的难看,“没有本国君的命令,看好你手下的人,谁都不能动盛云烁一个寒毛。”

“国君!”黑风变得忿忿不平,抗议道:“黑风实在不懂国君的用意,这明明是难得的好时机,是盛云烁自己来到我西域,亲自送上门来的。国君别忘了,他可是皇帝老儿的三皇子,为何不趁机除去他,削弱盛王朝的势力?若要杀了他,皇帝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儿子了,他哪还有心思再理会咱们离族,如此,咱们便有机会进一步扩张境界……”

“够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国君了!”乌云柏隽狠狠地瞪了一眼黑风发怒道。

黑风望了一眼乌云柏隽,赌气道,“国君就算发怒黑风也要说,盛云烁带兵攻进城那天,杀了我离族多少将士?这仇就这样算了么?况且,黑风早已看出国君是真的在乎准王妃,并不因她与楚怜姑娘有几分相似,国君对准王妃的在乎与重视,可以说远远超过了国君对楚怜姑娘的情谊,无论如何,盛云烁都不能再留……”

“别说了!”乌云柏隽低低地打断黑风,冷冷道,“容本王考虑几天。本王再说一遍,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能动盛云烁!”

黑风无奈地摇摇头,见乌云柏隽脸上的疲惫,一时心内不忍,便又叹了口气,勉强应道:“属下遵命。”

乌云柏隽无力的冲他摆摆手道,“你去吧!”说完便将头靠在椅背上,眉头紧紧地皱起谁都不想再理。

黑风默默地行个礼,悄悄地退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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