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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蒲恩静懂上百种的绣法,从苏绣到湘绣,还有汴绣、陇绣、京绣、鲁绣、闽绣、苗绣,甚至是少数民族的刺绣,以及在动物皮毛上刺绣的十字绣。.

她不喜欢教一手留一手,当初教她的老师若是有保留,她也不可能成为当代着名的刺绣名家,靠着刺绣的本事扬名海外,让自己重新走入人群又能赚取生活所需。

胡管事脸上和善可亲的笑容慢慢凝聚,眼中露出生意人的锐利。“在商言商,哪有平白得来的好处,敝东家看中了蒲姑娘乱针绣的技法,想买下你的绣技。”

突然间,她很想发笑。“那你一开头为什么不点明,只要价钱合适,卖了又何妨。”

居然当她是不解世事的小姑娘,诳她拿出乱针绣的绣法,不花半毛钱就想骗走这罕见的绝技,还异想天开地施以休好让她感激他。

果然是奸商,连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也骗得顺理成章,毫无愧色。

好在她的内里换成了受过精英教育的现代灵魂,她脑袋里懂的东西绝对是古人比不上的,她看得多也有相当的见识,想要骗她那是自取其辱。

胡管事表情不太自在,微讪道,“一百两买断蒲姑娘的乱针绣。”

他当乡下姑娘见识浅薄,随口说了个数字,以为她会高兴得手舞足蹈,毫不犹豫的点头,毕竟对没见过大世面的小镇百姓而言,一百两已是不得了的数目,够她们一家人舒舒服服过上好些年。

“一万两。”一百两只够塞牙缝。

“什……什么,一万两?!”他惊得两眼圆突。.

“一万两并不多,想想你们能用它换多少银两。”乱针绣一旦面世,将会引起空前绝后的大轰动。

“你……你疯了……”胡管事当然知道这门技法价值万金,只是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他以为她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谁料到竟有这番见识,登时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拿银子来,否则免谈。”蒲恩静的目中发着光,一时间,全身像沐浴在黄澄澄的金光里,美得宛若金莲仙子。

一万两……她真敢开口,都可以为她铸尊金身了。

第3章(1)

“胡管事,是你说错了,还是我耳朵听岔了,你仔仔细细再说一遍,别漏了一句,我刚没听清楚。”

兰泊宁铁着一张黑如锅底的脸,那眼底的怒火清晰可见,看得胡管事浑身直打颤,眼观八方的盼着夫人来救人,他真是被蒲家母女俩摆了一道了。

“呃,回禀大少爷,蒲姑娘还好商量,她说一……一万两买断,并且亲自技术指导,保证一年内教会我们绣坊内三十名绣娘乱针绣。”有了一万两谁还会看上零碎的小钱,她胆子被天狗食了敢开这个口。

“一万两……便宜。”不贵,是个懂行情的人。

胡管事惊讶的睁大双眼。“大少爷认为她喊的价码不坑人?”

他吃惊的不是少爷觉得一万两银子便宜,而是舍得在一个乡下丫头身上。兰泊宁抿齿冷笑。“你晓得我们每年送进宫的兰锦有多少,你算算,一万两买断她那技法算贵吗?”该说他们是捡到了,还能不花一文钱的得到她亲手传授,想想往后的数年他将赚进翻倍再翻倍的银子,他并不亏。.

胡管事苦笑道:“可……蒲姑娘的娘说不卖,她态度十分强硬的拒绝了,说这门绣技是嫁妆,谁娶了她的女儿就把乱针绣给谁,旁人休想染指半分。”

非常固执的妇人,就连女儿在一旁劝说也半寸不让,他只能无奈离开。

兰泊宁一听,邪气地笑了。“马上让媒人到蒲家提亲,她敢嫁我就敢娶,看谁捺得住性子。”

“啊!大……大少爷,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要三思而后行,别为了赌气而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赔上了。”胡管事都快哭了,一张老脸吓得发白。

“我说了算,人家小姑娘都敢把一生赌上了,我还怕输不起吗?”

“大少爷……”这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嘛.门效的出身哪配得上兰家少爷,根本是胡闹。胡管事嘟嘟囔囔地垂着头,一脸沉重,依照大少爷的吩咐,去了东门大街请媒婆说亲。

虽说马媒婆出了名的能言善道,不过也要看对象。一听到要为兰家的大少说媒,马媒婆脸颊两侧的垂肉先抖上三抖,为难再为难地想推掉,几锭沉甸甸的银锭子在两人手中推来推去,最后是胡管事许以五百两的重金,马媒婆才勉为其难的挪动肥硕的大臀,顶着艳阳来到城外的蒲家。

看到媒婆登门,董氏比谁都高兴。

什么白两欠款的不重要,欠了银子大不了勒紧腰带一点一点还,可女儿没能嫁个好夫婿,她一辈子也不安心。

顾云郎那混蛋,静儿她父亲还在世时,一口一个静妹妹哄得静儿犯傻,随着她父亲去世,蒲家家道中落,一转身就攀上富家千金,自己得了功名利禄,却把所有骂名留给她冰清玉洁的女儿。

“娘,你笑得太开心了,稍微含蓄点。”看着娘亲满脸的眉开眼笑,喜上眉梢,蒲恩静涩然地在心里苦笑。

这具身躯才十四岁,正含苞待放,不急着嫁人。

董氏斜眸一睨女儿,和马媒婆聊得起劲。“我这女儿什么都好,人美手巧,心地良善,就是太容易害羞了。”

害……害羞?娘指的是别人吧!蒲恩静眼角一抽,只能安静的坐着,任人评首论足。

“嗯,我瞧着也是好的,眼是眼,眉是眉,水灵的像朵花似的,白里透红的脸颊轻轻一掐都能掐出水来,活脱脱是画里的美人儿,董妹子是怎么养女儿的?”擅长攀亲带故的马媒婆自来熟,一张媒人嘴能把死人给说活了。

董氏抿唇轻笑。“也没多费什么心,随便养养就是一朵花骨朵,比起她大姊还差多了,尽让我操心。”

蒲家大女儿蒲裕馨入了宫,一去半年了无音讯,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你呀是有福气的人,大女儿嫁进了宫,城里的兰家虽比不上皇家,却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富人家,委屈不了你家二姑娘。”马媒婆专业地堆满最诚心的笑,可心里头直打鼓,很不安,兰家那位爷儿不是良缘呀!她牵的注定是新娘子两眼泪汪汪的孽缘,她于心不忍啊,可看在银子的分上,她只能昧着良心说道。

“你是说绣坊遍及各地的兰家?他们真向我家的二丫头提亲?”董氏的嘴根本阖不拢,快咧到耳朵了。

“我马媒婆说媒还能搞错人,就是你家的掌上明珠!兰大少爷说了,越快越好,他急着拜堂。”那阎王是娶不到妻子,一有人傻气冲脑的敢嫁,他还不趁着人家不知晓他的恶霸底细连忙抬进门,免得临上花轿前反悔。

“哎呀,可嫁妆还没准备好,什么子孙桶、鸳鸯绣被的,哪来得及备妥,得缓些时日……”她虽然急着嫁女儿,可也要风风光光的出阁才行。

“这嫁妆还用得着你费心吗?我看兰大少爷能娶到你家的闺女才是福气,他那人呀……”马媒婆斟酌着用字,“是个倔气的,你家闺女不能和他硬着来,要顺着点才是。”

瞧瞧这娃儿生得多有灵气呀!额头光滑、面色白晰、秋水似的眼儿多有神,美得不似凡间物,她怎么就贪那点银子把人推入火坑了呢。

没人看出马媒婆的心中纠结万千,一面想赚阎王的谢媒礼,一面又良心不安的自我唾弃,两方拉扯着,扯得她心窝发疼,坐立难安的直想搅黄了这门亲。

可她是媒人呀!哪有把媒人钱往外推的道理,管他是天赐良缘还是天赐孽缘,两家合不合眼是他们的事,她牵的是姻缘,成不成在个人。

这么想之后,马媒婆的心安定了许多,负疚感减轻了不少,更是口若悬河的说尽两方的好话,把董氏乐得心花怒放,笑意始终挂在嘴边。

好笑又好气的蒲恩静看董氏和马媒婆一来一往的说得热闹,哭笑不得的她不知叹了几回气,即使她在心里一再告诉自己这是古代,姑娘早婚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她得入境随俗,可是内心的疙瘩总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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