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贺行之虽然不明白这左胜琪怎么突然扯到这个,但因为听到她提起左丰,所以忍着没打断。.

功绩虽是记在左兴头上,但大家都在私下议论那其实是左丰的功劳。

他敬重这位将军。

「小时候是这样,不过长大后却不是,尤其父亲战死沙丑,我与母亲、弟弟三人处境艰难,那日失仪实是听闻祖母要把我嫁给户部吴大人当续弦,心里害怕,又见世子爷是人中龙凤,一时糊涂才不择手段,冷静下来想想,万分羞愧,还请世子爷可怜我走投无路,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次。」

左胜琪原本想编个故事,但想起这小屁孩是世子爷,一定自恃聪明,遇到这种人最好是实话实说,他们最喜欢别人这样了。

是,我是想坑你,但不是故意的,要被嫁给六十几岁的老头子啊,谁不慌,狗急都跳墙呢,吴大人那什么样子他那天想必也看到了,无论是哪个女孩子知道自己要嫁给这老人家,都会想跑吧。

然后再搬出左丰的名号,希望他看在这位受人敬重的武将面子上,别跟她这遗孤计较。

果然,他的脸色没那样难看了,虽然说还是挺臭的就是……

「九妹秀外慧中,善良大度,是世子爷良配,切莫因为我一时糊涂就退了这亲事。」

贺行之拧起眉,那日左云儿当着众人的面大哭大闹,贱人贱人骂个不停,回到重馨侯府后,母亲也是十分恼怒,说她不知道左九小姐这样沉不住气,现在这左胜琪居然睁眼说瞎话!

「你九妹秀外慧中,善良大度?你当我没眼睛?」

「世子爷,话可不能这样说,九妹眼皮浅,不会藏心事,也许有人觉得这样不够大器,可是在我看来,这样的女子做正妻是最适当不过,好的坏的都在脸上,不会有心机。.难不成世子爷想娶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妻子,大方端丽,四平八稳,可是看不出她高不高兴,看不出她难不难过。

「当她一边赏着有孕姨娘时,可能转身就要嬷嬷下药,仔细想想,身边睡着个心思看不透的人,这不可怕吗,世子爷想要个相伴一生的知心人,还是个只会说是的漂亮人偶?

「就算是我自夸好了,九妹的出身可没得挑了,要嫁皇子都能嫁得,她想与世子爷订亲,是仰慕您的才情,绝对不是为了贪图富贵,也不是想要什么好处。

「她又不藏心事,将来专心操持侯府事务,说白了,她不会要您替她的表弟安排出路,不会要您替她的堂兄安排出路,您对她来说就是丈夫,她不会把娘家的事情往侯府里塞,我认为,向着丈夫,不添事,这才是正妻良配。」

贺行之挑了挑眉,眼神闪过一丝意外——这是左胜琪?

虽然那日只匆匆一眼,但他记得那女子不是这样的。

那人眼神闪烁,态度畏缩,求娶时脸现贪婪,可笑的说着自己不为妾,一定要大红花轿从正门而过。

后来也许急了,恳求的姿态变得狼狈,开口闭口都是一样的话,她已经伺候他更衣,不能再嫁别人,要他负责云云,反反覆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口若悬河。

他想起刚入族学时第一个学到的成语,李代桃僵,李树代替桃树而死,夫子摇头晃脑地解释由来,最后道这四字可喻代人受过,或者,两者互换。.

难不成左家使出李代桃僵之计,让能言善道的女儿来替闯祸的女儿赔罪?

这样想倒还有点可能,那日不过是宴席中的一眼,加上他因为嫌恶,所以不愿多看,认不出人也理所当然,当日之人与眼前之人是相似没错,但若要说是同一个人,他实在不信,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数日之内变了一个样,除非是换了另一个人。

左家十几个女儿,年龄相仿,找个能言善道的说自己是左胜琪,来认错,来道歉,来解释左云儿有多好,来挽回两府之间的婚事,也不是不可能。

女孩子打扮起来都差不多,加上姊妹本就几分像——一定是这样。

况且,眼前这「李树」身边的那个大丫头身穿锦缎,耳有金坠,委实太过体面,可不是她这个庶女所能使唤得起的。

他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你倒挺能说。」

「都是我的错,我一时脑子不清楚,害了妹妹,妹妹的好只有我们将军府中之人才知道,媒婆是不会知道的,所以我才趁这机会跟世子爷您说个清楚,希望您别因为我糊涂,而坏了与妹妹的好姻缘。」

贺行之放下茶盏,慢悠悠的问:「七小姐开口闭口九小姐如何,却不问我为何来此?」

这个代替桃树来受过的李树不害羞,不畏缩,口若悬河,说话时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有女子这样跟他说话,实在有趣。

左胜琪是七,左云儿是九,李树不是左六就是左八,回头再找人打听打听。

「我心急妹妹的婚事,失态了,请世子爷见谅。」就是不想问才先声夺人啊,但看来该来的躲不过,「不知道世子爷为何过来?」

「我祖母信佛多年,十分心软,听说你本来就体弱,加之那日因我无故斥责于你,导致你受惊过度生病,几次派人前来都不能见,她老人家不乐见出人命,所以命我过府来看看。」

左胜琪睁大眼睛,欧买尬,古代谣言真可怕,到底怎么传成这样的啊,不是,是怎么会传出去的?

这世代没电话、没网路,一个大宅子中的庶女生病又不算什么大事,太太奶奶一旦有所得罪,都会被迫病死,何况是个庶女,她卧床说穿了不过豆大的事情,要在短时间内让重馨侯府知道,有心都没那么容易。

是田氏吗,或是赵嬷嬷发现她没死,紧张了,又难以再次下毒,只好用蠢方法补救,说她病了,还是是康氏想挽救将军府的声誉?

「听说你本来就体弱」,体弱在这时代有很多解释,真正的身体不好,以及含蓄的表示脑子不好——看到原主那日跪地求娶的丑态,吴家肯定也不要了,这脸将军府丢不起,只好说她生病,如此一来,失态,在家终老都有个原由,大家别撕开,勉强保住面子。

看来把消息传出去的人是想告诉大家,左七小姐脑子有问题,所以那日才会发癫。

「不瞒世子,我不是病了,我是羞愧得没脸见人这才装病,待我晚些写封信,再绣个荷包给老夫人,为自己惊扰她之事赔罪。」慢着,她讲得太顺了,原主是很会刺绣,但她承接记忆之余,有承接技能吗?「呃,听说老夫人一心向佛,我还是抄写佛经吧,老夫人一定高兴。」

毛笔只是写得差了点,笔还是能拿的,反正抄经文也只是形式,老夫人又不可能在朋友来的时候打开说,看,左七小姐字好丑。

「如此甚好。」贺行之站了起来,「大家都是要脸的人,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也不用继续张扬下去。」

左胜琪连忙站起来行礼,「谢世子爷大人大量。」

他看她弯腰,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左家绝对是用了李代桃僵之计。

那日桃树匍匐在地,脸面都不要,这个李树行礼却显得十分别扭,显然不适应跟人鞠躬。

人的动作都是长久以来的习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这李树没跟人道歉的习惯。

「小女子惹事,让两家不快,惹世子心烦,甚至惊扰侯府的老夫人,深感过意不去,多谢世子宽容。」

侯府世子到来,将军府自然不可能没人接待,大管家一直候在亭子外头,见人要走,立刻示意下人去马房通知侯府马夫准备,又让人先去开门。

左胜琪直弯到腰痛了,这才直起身,一手扶着腰,对着雅宣一笑,「雅宣姊姊,我说到做到,现在便去见祖母吧。」

雅宣没想到她还真能劝得世子没发火,只好遵守承诺,带她去见大太太。

康氏原本只让嬷嬷来打发,后来被她一句「难道祖母不想听听世子爷说了什么」钓上了,同意她进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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