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乞丐

喂安知洛吃了药,让她睡下后,安知锦便去前厅和其他人一起吃早饭。

比起皇宫或是其他达官显贵府上,安侯府的早膳并不算是丰盛,银耳莲子粥和皮蛋瘦肉粥一甜一咸,外加两荤两素四道菜肴,好在安侯府不像其他府上有一堆莺莺燕燕的小妾,所以吃饭的时候倒也简单清净。

“大哥呢?”安知锦走到桌旁坐下,却见饭桌上只有安玉周氏以及秦子铭三人。

“还睡着,刚叫人去催了的,”周氏话音刚落,却见安知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偏厅里走了出来,她不禁有些怒了,“这大年第一天就无精打采的,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安知颜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有些不满道,“怎么又是这几道菜,那后厨的厨子是不是就只会做这几个菜?好歹是大年初一的,就不能丰盛点吗?”

“有饭吃你就知足吧!”周氏听他还满口的抱怨,不禁瞪了他一眼,“像你这样的儿子,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恐怕早就饿死了……”

“娘,你怎么老是就这几句,听得都烦了,”安知颜本来拿起了筷子,一听周氏又开始教训他了,不禁又将筷子放下,“可惜小爷不是出生在寻常百姓家,这就是命啊。”

见安知颜还沾沾自喜,周氏不禁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真是作孽,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半夜三更不回家,看看你那萎靡不振的样子,哪家小姐能看得上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自己的事就不知道自己操心吗?”

安知锦看了一眼她大哥浓重的黑眼圈,疲倦的神情,一看就是昨晚又出去晃悠了,不禁在心里十分赞同周氏的话,若是换了她,这样的夫君,会被她直接打死。

“她们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她们呢,”安知颜闻言,撇了撇嘴,老实说,那些所谓的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在他看来都是一堆庸脂俗粉,还不如庭花院和红袖楼里的姑娘,“再说了,大丈夫何患无妻,我都不着急,娘你一天跟着急什么?”

“好,不愧是我安玉的儿子,有志气。”安玉对于安知颜所说的“大丈夫何患无妻”一句,表示十分满意。

“你……我早晚要被你们俩气死的。”周氏看着安知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安玉不仅不骂他,还在一旁帮腔,气得直翻白眼,她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三个儿女,就没一个让她省心的,老大娶不到媳妇,老三整天被男人迷得团团转,现在看来,安知锦倒还是最让她省心的一个了。

“岳母大人,您消消气,消消气。”秦子铭眼见着周氏快要发怒了,连忙满脸堆笑道,“其实大哥他心中肯定是自有打算的,成亲这事,多少还是要看缘分的,不可操之过急。”

“还是王爷懂我。”安知颜一听,不禁赞道,不枉他和秦子铭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安知颜话音刚落,他就又接着道,“赶明儿我找个媒婆,介绍几家姑娘给他。”

“真的?有合适的吗?”这回轮到周氏喜上眉梢了。

“这盛京城中未出阁的大家小姐多如牛毛,别的不说,我的好几个表堂妹都还是尚未婚配呢。”

“哎呀,那简直太好了,”周氏一听,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秦子铭好歹是个王爷,他的表堂妹,再怎么也都是皇室贵胄,若是安知颜真能娶回一个,倒也不算给她安侯府丢脸了,“贤婿,那这件事还就劳你多多费心了。”

以前总是听说秦子铭在皇室贵族中的风评不太好,如今看来,还是挺靠谱的,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周氏对这个女婿也是越来越满意了。

“岳母大人您真是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大哥的事那就是我的事,还说什么费不费心。”秦子铭见把周氏哄的开开心心的了,连忙十分狗腿讨好道。

他别的不会,讨人欢心的功夫可是一流的,尤其是讨像是周氏这样三四十岁以上的妇人欢心。

安知颜看着他那副谄媚的样子,眼底露出了深深的鄙夷,仿佛又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安玉。

这顿早膳,就在讨论安知颜的婚事中结束了,吃完后,安知锦便和秦子铭拜别了安玉和周氏,出发回王府了。

一大清早的,街上的店铺刚开了门,还在清扫门口的鞭炮纸屑。大秦习俗,大年初一不宜乘坐马车出门,于是他俩今天就走着来的。

两人一起缓缓漫步在宽阔整齐的街道上,冬日的早晨,虽有些寒意,却也别有一番感觉。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墙根下蹲了两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像是乞丐样子的人,他俩相拥而眠,挤在一起,看起来与这繁华如云的盛京城格格不入。

安知锦忽然就想起了那日与池景相遇的场景,那时候,池景倚在墙边,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样子看起来狼狈不堪,可是他的神情却是极为悠闲自得的,因为他只是在墙边晒太阳罢了。但是这俩人,明显一看就是饥寒交迫的真正乞丐。

目光移开,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却发现路边有越来越多的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年龄不一,男女老少都有,头发面容脏乱不堪,唯一相同的都是睁了一双渴求的眼睛,眼巴巴得挤在那些看起来气派不已的酒楼饭店门口,等着开张。

安知锦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盛京城里,怎么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多乞丐?”

盛京好歹是大秦帝都,天子脚下,一向是达官显贵聚集,人人向往的富庶繁华之地,城中就算再怎么贫穷的平民百姓,也不至于会吃不起饭,穿不起衣,流离失所,要在这大街上乞讨。

她来到盛京城几个月了,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

“是啊,真是奇怪。”秦子铭也不解地四下看着那些落魄的乞丐们,喃喃道。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却见那些乞丐忽然像是见了鬼一般没命地开始往后跑,嘴中还不停叫着,“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安知锦不禁抬眸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一队身着红灰相间禁军服的大内禁军整齐划一地跑了过来,他们手中拿着兵器,正在抓捕那些落魄的乞丐,乞丐们见状连忙四处逃窜,唯恐避之不及。

众乞丐逃窜间,突然,一个大概只有四五岁的男童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摔倒在地了,一个大内禁军便上前一把拎起了他,那男童顿时便哇哇大哭起来,清亮的哭喊声震天,在这清寂的清晨,显得异常刺耳。

“放开我弟弟!”这时,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抹暗红色的身影,她冲到那大内禁军面前,不由分说的想去夺那男童。

那大内禁军见状便要抓她,却没想到她一下子闪身躲过了,然后反手一拳,竟把那大内禁军打得踉跄了几步。

其他大内禁军见状,便纷纷围了上去,那女子虽然看起来是练过几天武功,但对方人多势众,再加上她身形颇为瘦弱,立刻便被制住了,动弹不得。

“带走!”为首的禁军一挥手,立刻便有人将她五花大绑起来,准备带走。

那女子却还是一副不肯屈服的样子,使劲挣了几下想要挣脱束缚,押着她的禁军见状,忽然“唰”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厉声道,“上头有令,违捕者,杀无赦!”

街角,站了一个年纪约三十出头的男子,见状,正准备上前,只是他腿还没迈出,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这位大兄弟,不知道你这上头,是谁的令?”

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踱了步子缓缓朝那大内禁军走去。

“妨碍公务,按罪论处,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那为首的禁军瞧了秦子铭一眼,见他身上的衣料都是上等的,看来是富家子弟,虽没有对他十分客气,但态度倒也不算很差。

“不不不,爷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有些好奇,刚听那位大兄弟说是奉了上头的命令,就想知道是谁的命令罢了。”秦子铭嬉皮笑脸的,也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

“大内禁军隶属朝廷,自然是奉了皇上的命令。”那为首的禁军不想多说,只是冷冷得扔下了这么一句,便挥手示意其他人准备离去。

“皇上的命令?那想必这位官爷一定有皇上的圣旨了,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如何?”

说话间,路边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纷纷围在一旁,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着,那禁军心中不悦,便眸光一沉,低声道,“你是不是想找事?”

“不想啊,只是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爷想知道那个被你们抓起来的孝子到底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们为何要抓他?再说了,你说得奉了命,那也得拿出圣旨来,不然何以服众?”秦子铭看着他罩了一层寒意的脸色,虽然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但就是不让他们走。

“圣旨岂是你这等暴民能看的?!”那大内禁军见他分明是有意为难,不禁有些怒了。

“那你说说圣旨要什么样的人才能看?”说到这里,秦子铭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再说,你凭什么乱说别人是暴民?”

“抗旨不遵,就是暴民!”

秦子铭已经懒得和他啰嗦了,说实话他是想直接上手的,可惜他没有安知锦那般的身手,不然早就把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禁军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了,他摆摆手,“爷不想和你说了,把你们头儿给爷叫来。”

谁知那禁军盯着秦子铭,眸中寒光毕露,手一挥,下令道,“抓起来!”

立刻便有两个禁军上前要去抓秦子铭,只是他们还没走近,便有一个身影冲了过来,飞起一脚,他二人惨叫一声,被踹倒在地。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秦子铭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子。

“娘子,你这招太厉害了,什么时候教教我。”秦子铭看着站在他面前,威风凛凛的自家媳妇儿,一脸崇拜,还十分狗腿的拍着手给安知锦鼓掌。

“先回去把爬墙练会了吧。”安知锦竟然没有无视他的话,反而破天荒地回了他一句,秦子铭是又惊又喜,看着自家媳妇儿好看的侧脸和凹凸有致的侧影,只觉得最近媳妇儿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看来他爬床的伟大理想指日可待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禁军见此,也不敢贸然动手了,毕竟这盛京城中的达官显贵颇多,若是不小心惹了什么惹不起的人物,那就闯了祸了。

“把赵观剑叫来。”安知锦直接无视了他的话,指名道姓道。

那禁军见她竟然敢直呼禁军统领的名字,不禁又是一惊,招了身旁的人小声耳语了几句。

“是。”那人领了命,便小跑着出了人群。

“你还不放人?”秦子铭见那男童和那女子仍然被抓着,语气也不禁有些不好了。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放不放人,须得赵统领来了才能决定。”那禁军对他的态度客气了一些,却还是一脸严肃,不肯放人。

“简直岂有此理!等下赵观剑来了,爷非让他当众打你屁股!”秦子铭见他冥顽不灵,一副怎么都说不通的样子,不禁气得牙痒痒。

安知锦却觉得这人有几分骨气,虽然说他所做的事不是什么好事,但就他这宁折不屈,坚定服从命令的态度来说,倒是个不错的手下,对他的印象也就忽然有了些转变,“你叫什么名字?”

那禁军这才看了安知锦一眼,抿了抿嘴,却并没有回答。

“你这是什么态度?!”秦子铭见他竟然敢不回答安知锦的话,不禁怒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老子是幕王爷你知不知道,这是老子的夫人,问你名字是你天大的荣幸你懂不懂?你信不信老子等下让赵观剑砍了你。”

“禁军东营营长叶伦参见王爷,王妃娘娘。”那禁军闻言,立刻单膝跪下,朝他们行了一礼,其他禁军见状,也连忙纷纷跟着跪下了。

“跪着,不许起来!”秦子铭瞪了叶伦一眼,本来吧,他是不想暴露出自己这高贵的身份,怕吓到了叶伦的,岂料这人忒不识抬举了。

正在这时,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只见一队禁军驰马而来,为首的正是赵观剑。

来到秦子铭面前,赵观剑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恭敬道,“属下赵观剑参见王爷,王妃娘娘。”

“起来吧,”秦子铭说着又看了叶伦一眼,“赵统领,你这属下真是好生听话,本王让他放人他都不肯,非说要你来了才能定夺。”

“大内禁军的纪律严明,王爷您又不是不知道,”赵观剑瞥了一眼跪了一地的手下,心中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赔笑道,“属下们这也是奉命行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王爷多多见谅。”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奉命行事,爷就想问一句,你们到底是奉谁的命?”

赵观剑被秦子铭这一问,愣了一下,随后恭敬答道,“大内禁军直接听从皇上调遣,自然是奉皇上的命?”

“是父皇的命?”秦子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抓这些乞丐?”

“我们不是乞丐!”那站在一旁被押着的那女子,听到秦子铭的话,忽然大声道。

“怎么回事?”秦子铭一听,眉头皱起,更加不解了。

“回王爷,其实这些人,都是从外地逃难而来的,属下本来也不愿意多为难他们的,这禁军的各位兄弟,哪个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可是上头有令,说他们有碍市容,要驱逐他们,属下也不能抗命不遵啊。”

“逃难?”安知锦一听,看了一眼那衣衫褴褛的女子和那男童,忍不住想起了昨夜秦辉宫中那一箱箱金光灿烂的金子。

“你老实告诉本王,这真是父皇下得命令?你把圣旨拿出来给本王看看。”秦子铭听完之后更加不相信了,虽然秦耀天对他一向十分冷淡,不能算是个好父亲,但就政绩来说,却是个好皇帝,他绝对不相信父皇会下这种驱逐流民的命令。

“这……”赵观剑见他一直逼要圣旨,不禁面露难色。

“赵统领,你把那两个人放了吧,他们只不过还是孩子。”安知锦见他一脸为难,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对,你把他们放了,也先别抓人了,本王等下亲自进宫觐见父皇,问个清楚。”

“好,”见有秦子铭担着责任,赵观剑立刻把那两人放了,随后对秦子铭拱了拱手,“王爷,属下先告辞了。”

大内禁军撤了,围观的人群也都散去了,安知锦看着那俩人,正想去旁边给他们买几个包子,却见一个身着灰色布衣,年龄大概三十来岁的男子迎了上来,对着她和秦子铭行了一礼,“户部司储孙信丘参见王爷,王妃娘娘。”

秦子铭一愣,他平日里也不上朝,自然不认识这人,遂不解道,“不知孙大人有何贵干?”

“下官想请王爷,王妃娘娘到旁边的小店一叙,不知王爷和王妃娘娘可否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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