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姑娘怎么想到要瞧这些?”管着她小金库的微芒把两个雕深色如赤金棣棠菊的盒子从里间五斗柜深处拿出来,不免要问上一问。.

姑娘是个心宽的,对自己的私房向来不太管,忽然说要清算,这是哪里需要花银子了吗?

“我要用钱,不知够不够用?”

匣子里有娘给的两家庄子和铺子的地契房契,这几处的出息算是活水,她不打算挪动,余下皇上赏赐的银票、往年长辈或兄长给的各式各样金银锞子、小元宝和小金块,当然,也有自己的俸禄,最后加上保凤诀那趟镖赚的银子,再加上碎银,算一算……她叹息一声,理想很美好,现实就残酷多了。

她又算了一遍,很不幸,她没有点石成金的金手指,就算再来一遍也不会多出一个铜钱来。

她还缺四千五百雨。

四千五百两,不是四两五百文。

从来没为钱犯过愁的凤府么姑娘这下缘愁似个长了。

她拍桌道:“把我的珠宝盒拿来!”

这是破釜沉舟了。

微芒自从六岁时跟在姑娘身边,这是第一回看见于露白为钱发愁,她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姑娘,奴婢身边也积了点私房,有十二两多一点,就算帮不上大忙,也不无小补,可好?”

“你的私房借我使了,到时候嫁妆可没着落了,看你嫁谁去?”微芒一家子都是家生子,微芒娘在内院当着管事嬷嬷,父亲是外院管事,加上她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几口人的月银凑一凑,按理说,日子不会太难过。

可惜摊了两个不务正业,贪杯好酒还好色的哥哥,几年前闹出人命,微芒爹娘为了摆平对方,污了府里的银子,被于纪撵出了府里,本来是连微芒也要一起撵的,于露白不肯,这才保住了她。.

这些年她要应付家里那两个不省心的哥哥,再添了嫂子和只会伸手要钱的爹娘,还能攒下十几两银子,简直是了不起了。

“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姑娘,不嫁!再说了,惦记着奴婢嫁妆的人不嫁也罢!”她可是有志气得很。

“好丫头,我会记得你的好的。”微芒不是那种嘴甜如水的人,她少数的优点之一就是说出来的话很爷儿们,绝对算数。

一个丫鬟虽说伺候主子是她的活儿,可为的不也是赚点嚼用和嫁妆?自己的景况都这样了,还能想到她这经常把她抛在家里的主子,已经不容易了。

于露白心里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只是微芒那十几两银子也是杯水车薪,缓不济急。

“妹妹,露儿妹妹,你在吗?”

外头是她四哥的声音,混着吃货的吠叫声,吃货没吓到他,倒是把守在廊庑的弄潮引出来了。

于露白横过眼波,吩咐微芒,“把这些收起来。”

“是。”

第九章闺阁千金的日常生活(2)

她起身看出去,发现于露行被吃货逼到边角,进退维谷,正使唤着弄潮把它赶走。

虽然谈不上威胁,但他就怕这种软呆萌却对着他龇牙的动物。

“小哥,你来了。”还常在她面前自夸纵横商界呢,连只小奶狗都怕。

“就正好经过这儿。”

呵,这一经过可就有点曲折了,她的晴川阁在南面,四哥的屋子在东侧,那得绕多远才能从她这儿经过啊!

她也不接话,抱住吃货夸奖道:“哇,吃货好棒啊,竟然会看门管事了,这块肉干奖励你。.”

“它居然吃得那么好,露儿你这样会宠坏它的,狗养来就是看门护院的,得用链子炼着。”

“我们家多得是护院,我也能打,吃货高兴看门就看,看不住,换我保护它。”于露白说完就把有些分量的吃货亲了下。

她居然亲一只狗,于露行啧啧称奇,进了于露白的院子。

于露白笑吟吟的享受他的不以为然,把吃货放下地,也跟着进屋,微芒已经手脚俐落的给四少爷送上了他爱喝的信阳毛尖茶。

“还是妹妹你会过日子,我瞧着你这儿舒坦,连丫头看起来也比我那屋子里的顺眼多了。”屏风是清素淡雅的扶桑国墨绘花鸟荷花,窗沿上放一盆半开的兰草,瞧着叶片舒卷,漂亮得很,内外间隔的湘妃竹帘缀角是两颗婴儿拳头大的翡翠狮子滚绣球,精湛雕工栩栩如生,箬翠水头十足,不只狮子的憨态清晰可见,就连狮子抱绣球的宝相花纹也一清二楚。

两个丫头穿的是丁香色素面掐七彩芽边比甲,桌上放的是蜜黄柔软、散发出诱人香味的杏子。

两个造型不一的多宝槅,一边是各式各样的碟具,这些都是于露白的收集品,而另一边的多宝槅搁的只有一柄宝剑。

不是他胆儿小,是他从来都知道那把剑不是用来好看装饰用,那剑鞘里的长剑是饮过人血的。

“那改天小哥把你身边的踯躅和朝颜都让给妹妹吧。”

踯躅是杜鹃花,朝颜是牵牛花,是四哥房里的大丫鬟,谁说四哥粗鄙眼里只有金钱的,她头一个不同意。

“嘿嘿,你这一说,回去她们就要埋怨我嫌她们服侍不尽心。”

“那我去向大嫂说道说道,给你换两个安静的丫鬟。”于府虽然几房人住在一起,但每一房的庶务还是自己管着,若是有需要公中出钱还是出力的地方,再知会一下世子夫人王氏即可。

邱氏回娘家不在家这段时间,三房的内院庶务是由于露谨的妻子萧氏管着的。

于露行一脸懊恼,“免了、免了,我就多说个两句,你这嘴皮子不饶人的丫头,非得弄得我这哥哥灰头土脸,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你让这些丫头下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里不用伺候,你们都下去,在门外守着。”连下人都不让听,她倒是想知道什么事这么神秘。

微芒和弄潮屈膝一福,都出去了。

“有事就说。”

“你和那位是什么关系?”他忍了好些天,一直寻不到机会过来妹妹的院子,这一来就开门见山的直问了。

那位?“哪位?”

“就那位凤公子,妹妹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提到凤诀,她的心忽然觉得怪怪的,回京路上,他们讲的话不多,他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人,但只要开口,凡事都落在点上,他跟得上她的思路。

可以说,他们相处起来同步协调,十分合拍。

和他在一起,就好像……就好像和如墨哥哥在一起的感觉一样。

一见钟情什么的她是不信的,可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的心却是异常的踏实。

“我不是说过和他不过是因缘际会。”回京至今,他就像滴水融入大海,全无声息。

她一回来也忙着处理那堆焦头烂额的罢官后事,被摘掉官位的事看似已经了了,朝廷、同僚什么的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就像祖父和爹说的,这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哪里是她一个粗心大意的女子两三眼能看清的?

也许身在其中的大伯父、二伯父和官场中人也不见得能窥见全貌,所以她还是在家里当她的好女儿、好孙女,享受单纯被疼惜的幸福。

只是自从她闯了这祸以后,大房那边不是没有微词,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她拖累了大伯父在户部的地位,家族蒙羞。

闲话什么的虽然没有直接冲击到她,但是大房少往三房这里来,态度是很明白的。

倒是二伯父很看不过眼的站出来替她挡箭,他说小辈春风得意时,有些长辈也没少沾光,趁这势头退下来也不是坏事,只差没指着大伯父的鼻子骂他白姐儿罢官影响谁也影响不了大房,他的世子之位可稳固得很,穷嚷嚷个什么。

据弄潮打听来的消息,二伯父这话把大伯父堵得老脸焦黑,十分难看。

事情过了半个月,看似消停了,这两天,大伯父却为了国公爵位跟爷爷闹上了。

祖父虽然致仕,却还没向皇上请封世子为国公,也就是说国公的位置还是虚悬的。

于露白不明白大伯父为什么不能体谅祖父一片苦心,皇帝目前对于府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冷置查看,国公府里最好过日子的方法就是低调再低调,这国公的位置早晚都是大房的,急什么,在浪头上给皇帝添事,是紧着去看人家脸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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