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想,约莫是他的肤色黝黑,否则应该可以看见传说中的一阵青、一阵白,如果他的体质林黛玉一点,她就可以看见斑斑血迹落衣襟,可惜……都没有,肉眼唯一观察得到的,是他的五官线条变得更为僵硬,紧抿的双唇不见血色,这应该可以解读为他快被她气炸了吧!

齐槐容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两人的互动,若有所思。.

程曦骅不耐烦女人,他很清楚,不只是针对弯弯,而是对所有女人,进京近月,不少女人想制造机会接近他,可是他从不参加任何宴会,连上门说亲的媒人也都被他的臭脸吓得心惊胆颤,夺门而出,他现在一心一意只想建功立业,对男女之情毫无兴趣。

至于弯弯嘛,从小就善于察言观色,懂得要顺着每个人的毛摸,因此每次父皇恼了他们,她总是被推派出去缓和气氛,所以他无法理解,这样聪慧又敏感的弯弯,怎么可能看不出曦骅的不耐烦?既然看得出,为什么每次都要招惹他?

目光中带着分析,他眼也不眨地望着妹妹得意带笑的小脸。

程曦晔被惹恼了,要不是有事与齐槐容相商,他早就一纵身,施展轻功离开。

在“无功不受禄”之后,他再度开口,说的话比之前那句更没礼貌——“公主自重。”

弯弯暗叹一声,教育失败啊,亏她还为他进了一趟地狱,他还不懂得绅士的定义。只不过他要她自重?何必,她天生身分比人贵重,不必再重了啦。

她还是一样的笑、一样的开心,好像人家说的不是“公主自重”,而是“公主好可爱”。

“曦骅哥哥,你不喜欢鸳鸯戏水吗?不然你喜欢什么图案,你说说,我重新替你绣一幅。.”注意到了吗?是进阶版呦,从程大哥进为曦骅哥哥。

程曦骅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她是笨蛋还是脑子被驴踢傻了吗?为什么他已经表现出“想要把她掐死”的张狂,她还不懂得知难而退?不过想来他是被气到昏头了,忘了有一种人的性格是越战越勇、遇强则强、吃软不吃硬,弯弯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每次只晓得跟她来硬的,只是适得其反。

“说嘛、说嘛!曦骅哥哥,你说嘛!”

见妹妹说着说着又想把手伸出去抓着程曦骅,再看向程曦骅那头顶心都要冒烟的火大表情,齐槐容决定不袖手旁观,他走到两人中间,缓和气氛的道:“你那手女红,鸳鸯?甭说笑了,上回你给大哥绣了一竿修竹,几个宫女围在一起猜测那是什么,有人说是烂菜梗子,你还不乐意呢。”

既然大皇兄插手,她只好平息战火,放程曦骅一马,谁让槐容是她亲爱的大哥哥呢!于是她哼一声,别开眼,程曦骅不爱看她这张沉鱼落雁芙蓉面,难不成她还爱看他那张魑魅魍魉修罗脸?

那话说得真好,女人的青春长在脸上,男人的青春长在口袋里,他肯定口袋够深,否则京城里那堆名门淑媛怎么会迷他迷得欲死欲仙?听说媒人都快踩破程家门坎了。

不过他以为这样就很了不起吗?她这堂堂公主也是千人求娶的说。

在心里腹诽一阵后,她才假装可怜的望着大皇兄,噘着嘴道:“大皇兄,你别掀我的底呀。”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皇兄做什么?”

弯弯笑道:“月初了,提醒大皇兄一声,咱们的春水堂之约。.”

春水堂不是卖泡沫红茶的,是间药铺,是她十岁时,瞒着父皇、母后,与大皇兄合计开设的,专为穷人免费看病、送药。

她的零用钱够多,金银珠钗对她缺乏吸引力,几年下来,虽然病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却还能照应得来,就算不行,还有大皇兄这个财主呢。

每个月初,她得到春水堂义诊,这事儿自然得瞒着长辈,因此他们往往以出游为借口,兄妹俩一起出宫。

“放心,不会忘的。”

“四皇弟那里,大皇兄有空得敲打敲打,那家伙别的不会,就会告状。”

“四皇弟答允过我,绝对不会出卖你。”上个月楠容出宫,恰恰撞见弯弯在帮病人义诊,将她抓个正着。

“最好是!每次只要母后一板起脸,他什么话都全招了。”弯弯无法认同的翻了个大白眼。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还有别的事吗?”

“嗯嗯。”她从袖口抽出写满药材的单子和银票。“这得麻烦大皇兄。”

“你老把银子往春水堂丢,身边缺不缺钱?”

“不缺,我有父皇母后供吃供住,日子好过得很,哪能缺什么?”

她什么都不缺,缺的就只有成就感,成天吃喝拉撒睡,不做一点正事儿,她会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银子不够用,要记得说。”

“大皇兄真是好人,那……这个,就有劳大皇兄了。”她吐吐舌头,笑眼眯眯的说完,把白玉纸在桌上摊开来,这才是今天她来找大皇兄的目的。

原本背着兄妹俩、看向窗外的程曦骅,发觉她不再把注意力投在自己身上,忍不酌奇心驱使,转过身,就见他们兄妹倾身对着桌上的图纸指指点点,那是一张人体图样,上面点上无数红点,他是习武之人,一眼就看出那些红点正是穴道所在之处,这下子他更感好奇和困惑了。

“你要这个做什么?”齐槐容问。

“太医院最近进了许多新人,我觉得对着图纸背穴位,不如有真的小铜人在眼前,一天多看上几遍,自然就学会了,等穴道背熟之后,在外面覆上牛皮,就可以直接练习针灸,倘若穴位不对,银针刺不下去……”

“换言之,这小铜人要似真人大小?”

“我是这么希望的啦,如果不是太贵的话……”她笑得很巴结,毕竟银子不是从自己口袋掏出来的,不能过分要求。

“没问题,不就是个铜人,要不要直接做两个,一个穴位外露、一个用牛皮覆上?”对于这个妹妹,齐槐容向来慷慨。

“真的可以吗?”弯弯扬起长睫,吐吐舌头,脸上漾着吃人嘴软的羞涩。

齐槐容心想,这样的妹妹很可爱、很讨人喜欢,她的眼睛闪着光,眉毛扬得老高,像是不小心捡到糖的孝,如果她不要装神弄鬼,不要老是讲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更不要传出无聊谣言,也许曦骅对她会增添几分好感,他其实有意撮合妹妹与好友,不过眼下看来,这任务大概比扫荡北夷更困难。

“不过分,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皇兄。”

“这是一定要的啦!大皇兄,我先回去了。”挥挥手,她转身离去,临走前,她不经意瞄到程曦骅正注视着自己,她马上朝他露出一脸花痴样,还抛给他一记飞吻,见他瞬间浑身僵硬,活像见鬼似的,她心底那得意啊……啧啧!

“等等。”齐槐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唤住正要离开的她。

她脚步一顿,回过头问道:“大皇兄还有什么事吗?”

“生辰时,我送你的玉佩呢?”

“在匣子里啊。”

“确定?”

他的态度让她有点不确定起来,不会吧,她把东西放错地儿,连同那些珠宝一起卖掉了?“应该……确定吧,我回去看看,再给大皇兄回话。”

齐槐容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不必麻烦了。”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他送给她的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丫头天生不足,虽然有太医悉心养着,平日里看起来无病无痛、健康得很,但秋冬一到,就全身冰冷,小小的屋子不燃上五、六盆炭,便一刻都坐不住。大伙儿到她屋里都热出满身汗了,她还得盖着被子,才能有几分精神。

为此,他特地寻来这方暖玉,让她随身佩戴,吕太医也说,确实多少有些帮助,谁晓得这丫头竟然把如此珍贵的玉佩拿去换银子。

见状,弯弯满脸羞愧,小小声的道:“大皇兄知道的,我不爱这些珠珠翠翠的,挂在身上,麻烦。”

“这不是普通的玉,你给我天天戴着,到了秋冬,白然知道它的好处。记清楚,不准再卖了,要是被我发现……”他横眼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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