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四人坐在敝帚居后院用茶点时,张萸总算老实地道:“给儿子的是舒心符,让他跟母亲讲话时口气好一些;至于给老太婆的养命符,其实只是一点不伤身的迷药,让她早点睡,不要存心找儿子跟媳妇麻烦,让他们没法子‘办事’,老人家就是每晚这么折腾人,睡眠短少,脾气就更差,让她睡好一点,再作作媳妇温顺体贴任她打骂的梦解解气……就这样。.”
于是几个月后的现在,媳妇有了身孕,老太婆有孙子能抱,又想着替王家还债,对媳妇就是看不顺眼,起码不甘愿少了,态度也收敛许多。
再说媳妇真是挺温顺的,儿子也不再与她顶撞,家里又恢复了祥和。老太婆心想,张天师的符咒真灵啊!
“其实你挺适合做这行。”温颐凡笑道,至少比起降妖伏魔,风险较少。
“啊?我以后绝不接这种工作啦!”
第6章(1)
因为初搬到敝帚居的第一天匆匆一瞥,张萸后来常在窗台上撒小米。但忙了一天回到阁楼,窗台上的小米都没怎么动,反倒是每天一大早,小米就被扫得清洁溜溜!所以后来张萸总在睡前撒些小米干粮,有时还换换口味,撒些玉米,隔天窗台上照样干干净净。
这天张萸又起了个一大早,正打算拿床边的衣服套上,眼角却瞥见床柱旁好像有东西……
她定住了,那东西也定住了。
床柱后头,有一坨白白胖胖的毛球,在被她发现的刹那,毛球的毛还竖了起来,显得更毛茸茸了。
张萸悄悄凑近,毛球似乎想把自己缩小,可惜床柱与壁面的空隙塞不下它圆胖的身子。.直到张萸巨大的黑影罩住了一切,那小东西总算放弃挣扎,动也不动地呆立在床柱和壁面之间,跟铜板一样大的眼也一瞬不瞬地放空,似乎妄想假装自己只是一只摆饰。
张萸忍不住想笑,这看起来像是雪鸮幼雏,但幼雏是白的吗?她觉得怪异,却也无心探究,看它卡在柱子后面,胖胖的身子也挺难受的,忍不住伸手将它拔了出来。
是雪鸮吗?她也认不出,但总之小家伙很信任地由她捧着,本来还挺紧张的,发现她只是摸摸它的头,便放松了,喂它吃大米时它也吃得津津有味。猜想它跟同伴分散也怪可怜的,于是张萸就抱着它到楼下去做生意。
温颐凡到店里的时候,就看见一动也不动地挨着猫儿扳不倒儿,远远看还真像另一只白色扳不倒儿的小雪鸮。
小胖鸟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但身子似乎因为紧张,鼓得更圆了,在温颐凡别有深意的注视下,仿佛正冒出一滴滴冷汗呢。
“我今早起床看到它,看样子跟同伴分散了,我想收留它一阵子也无妨吧。”张萸得空就摸摸小胖鸟的脑袋,小胖鸟倒是很乖地任她上下其手。
“是不小心打瞌睡,赶不上回巢的时辰吧。”温颐凡没事似地道,对她收留那只小胖鸟也不置可否,只是小胖鸟闻言,却缩了缩本来就不怎么明显的脖子,好似有些愧疚。
小胖鸟于是成了张萸摊子上的“摆饰”之一,没客人时,它就在张萸桌上走走晃晃,摇摆着小小尖尖的尾巴,好似在巡视它只有一方桌子大的领地。.当客人到来时它则是动也不动,挨着猫儿扳不倒呆坐着,只有当客人太刁难时,小胖鸟似乎也感受到张萸的无奈,它会突然瞪大眼,飞到客人头上,鸟喙和鸟爪齐落,吓得客人抱头逃之夭夭。
只有这时,温颐凡看着小胖鸟的眼神才会友善一些,用膳时会赏它许多好料,所以这不速之客还当真住了下来,吃得更圆更胖了,一直不想给它取名,以免未来分离时不舍的张萸,最后也忍不住阿肥、阿肥地喊它。
于是它有了名字,叫阿肥。
这日石头又笑得一脸巴结地靠过来,显然心里正打着某种主意,但张萸并不讨厌这样的石头。张萸曾怀疑整个京城的人都是石头的熟识,后来她总算明白,每当石头这么笑着的时候,通常都是受人之托,所以绞尽脑汁忠人之事,而他也乐此不疲,当然就人面广阔啦。
“有什么好事啊?”张萸好笑地问。
石头捧来几个外盒精致讨喜的行子,有珐琅、莳绘、陶瓷、木雕的,对所有女人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小东西,可张萸却一脸陌生,“这什么?”
“你知道我们店里也有不少女客,所以老板打算卖点胭脂。”
“书肆卖胭脂?”张萸原本觉得有些怪异,但话说回来,敝帚居确实不少女客,她的摊子本来就有不少年轻女客来问姻缘,而且不乏原本就是敝帚居的客人,覆着面纱的都是些能读书识字的千金小姐,没覆上面纱的则是青楼女子。张萸常觉得讽刺,这天底下最多才多艺的女子却都来自青楼,被男人所轻薄,也被天下人看不起。
“是啊,所以我就建议,我们书肆的胭脂需要个活招牌,如果客人看了觉得这胭脂搽上去真能让美女变仙女,是不是有很多人愿意掏钱买啊?”
张萸一阵失笑,“你是要我当那块活招牌?”见石头用力点头,她又道:“可是我没用过这类东西……”虽然,有些心动。
“没问题,我让陈大娘来教你。”石头果然请来了隔壁香铺的陈大娘,替张萸点胭脂。
“早说姑娘家就该打扮打扮,这不是更漂亮了?”陈大娘笑咪咪地道。
张萸看着镜子,自己都有点脸红,她有些迟疑地问石头,“活招牌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像平常一样坐在店门口就行了。”
话说回来,张萸在敝帚居摆摊,书肆的主顾仍是京城的士人。自从张萸开始在敝帚居摆摊后,他们的生意更好了,过去有些客人大半个月来一次,现在却是天天来,想也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有温颐凡在,只要他没课,任何苍蝇都不可能飞进张萸的视线。当然读书人大多情感含蓄,有很多客人到现在都只敢远远地看着张萸。
张萸本来是松了口气,只要跟平常一样坐在店门口,也太轻松。但她却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得按捺住才不会一直拿起镜子端详自己的容貌,她平时不会随身带着镜子,但这些胭脂盒有的内里衬了铜镜,害她时不时就打开来看。
臭书生去上课了,当他回来看到了,不知会说什么?张萸忍不住想,但是她猜,那臭书生一定什么都不会说。不过他会不会脸红呢?她突然有点期待。
张萸支着颊想得出神,忍不住嘴角微勾,这时一位敝帚居的常客趋上前来。
“张……姑娘?”
张萸奇怪地看着这位每天到书肆买书,但从未对她的摊子表示过兴趣的书生。那脸红口吃的模样,立刻就让她想到温颐凡,不过说也奇怪,她现在觉得温颐凡害羞的样子可爱得多了,而且他还老是喜欢装作若无其事,她如果不理他,他还会紧张哩。
“客倌想问事,或捉鬼驱邪?”她立刻摆出了专业的态度。
书生拧着眉,半晌才道:“我……我想问姻缘。”
奇了,第一次有男人来问姻缘,但张萸没有露出她的疑惑。
“尊姓大名?生辰八字和出生地?”
书生正经八百地据实回答,只不过对自己坐在一个神棍的摊子前问事,显得有些局促,始终背对着大街,有意无意地遮着脸。
张萸看他那副模样,心知肚明,有些没好气,“李公子,你的姻缘去年错过了,短期内难再遇,但是如果你多多行善布施,也许还会遇到好对象。”觉得丢脸,就不要来嘛。
李书生一听,显然有些失望,“就只有这样?这种答案有和没有一样。”
“算命本来就是相信就有,不信就没有。李公子如果不相信,那么积极点找个媒婆替你说亲,也是可行的。”所以这年头哪有男人问姻缘啊?真是太奇怪了。
“那……不知道姑娘家孜处?”书生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