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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结界的力量,正在削弱。.

第2章(2)

鬼魂当然是不需要睡眠的,而张萸则在天亮前小睡了一会儿,她的徒弟们非常孝顺地将山神庙小小的内厅整理得干干净净,还弄来了些干草,她把斗篷往干草上一铺,将就睡了一会儿。

结界里,其实没有真正的天亮,天幕只是变成了火红色罢了。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还没走出内厅,就听见温书呆悠闲吟诗的嗓音,看来这书呆只是单纯念书念到脑子坏掉了吧?

这鬼结界里,哪里来“万物生光辉”啊?他把满天红光当成朝霞了不成?

“这几句,是勉励世人要珍惜韶光,好好打扫和学习。”温书呆又道。

张萸楞住,然后她听见她的徒弟们齐声应道:“夫子说得是!我们会努力打扫,用心向夫子和师父学习!”

“……”珍惜韶光是真,但打扫和学习是哪里来的?这书呆真的越来越可疑了啊!他是真呆,还是装呆?

张萸走进山神庙前厅,就见温书生沾水在墙上写字,鬼魂们或席地而坐,或站在山神庙外,还真的是在上课啊?

“师父早!”一见张萸,鬼魂们全起身让出地方来。

“乖,早。”让一群年纪比她大的鬼魂喊她师父,其实怪难为情的。

“张姑娘,早。用早膳吧。”温书呆朝被挪出来当普通桌子用的神桌上扬了扬手,张萸才发现桌上搁了一碗清粥,一碟咸瓜丽,更不可思议的是还有一条煎鱼!

“这哪来的?”结界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米和瓜谨是我带在路上,饿了可以炊煮来吃。.鱼是他们抓的,当然粥也是他们熬的。”温书生解释道。

哪个书生会带米在路上煮?要带也是带干粮吧?这家伙真的异于常人欸!

“虽然我们不用吃饭,但师父和夫子总要吃的,所以我们想到,有一条溪流经桃花村,我们就想说试试看能不能抓到鱼,想不到还真的能。”徒弟们开心地道。

张萸知道那条溪,但她记得结界里的溪是干涸的吧?

当然,也许因为结界的力量正在削弱,加上昨晚那场奇妙的暴雨,溪水先破了结界也说不定。总归,这是她徒弟们的心意,而且结界的力量削弱更是大好事,她不免有些感动,便问书生道:“米还有多少?”

“这些。”他拿出书箧里的麻袋。

“……”他的书箧只装了米吗?他真的是书生吗?张萸再次无言地看着那一大袋米,“给我几粒就好。”

温书生虽然不明所以,仍是捞了几粒米给她。

“有杯子和碟子吗?没有碟子的话,用树叶也行。”

“有!”一名鬼魂取来昨夜整理山神庙时顺便洗干净的祭杯和碟子。祭杯原本有三只,但另外两只老早破了,而碟子缺了一角,但还能用,一只被他们拿来盛煎鱼了。

张萸从自己行囊里拿出水袋,倒了点水,将米粒放在碟子里,双手结印念了一串咒语,接着结印的手一挥——

几十碗白饭和水酒出现在桌上。

“这是民间祭拜的老方法了,你们都知道吧?都来拿碗饭,一起吃吧。.”

许久没能吃到热腾腾的白饭,鬼魂们同样一脸感动,“谢谢师父!”他们取过白饭,这回知道先让老弱妇孺享用了,一个接一个将白饭往外传,桌上的白饭始终没变少,直到每个鬼魂手上都有一碗白饭为止。

温书生看得赞叹不已,“能不能把鱼跟瓜赍也多变几份出来?我想吃蒜泥白肉……”

“……你当我神仙啊?”这书生到底从哪里蹦出来的?他脑子还好吗?

“我只是说说。”温书生仍是笑得一脸温文儒雅,接着仿佛没事似。

张萸心想,也许她太小看这书生了,他若根本知道这些村民全是鬼,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对了,有缘能同桌吃饭,又共睡一个屋檐下,却仍不知姑娘芳名,能否冒昧请教?”

张萸顿了顿。他昨天真的没听到她讲的话?他不是知道她姓张吗?还是他只是从她题在桌巾上的字猜的?

“哦!在下忘了先自我介绍。”温书生忙不迭地道,“在下姓温,名颐凡,颐养精神的颐,凡夫俗子的凡。

本是京城人士,这次是出远门访友,如今受了故人之托,赶回京城教书。”

温颐凡。连名字都这么像穷酸书生会取的名字。张萸忍不住在心里取笑,“我姓张,单名萸,勉强算凭澜城人士。”

温颐凡仍是那副清浅温和的笑,看着她半晌,才迟疑地道:“张姑娘……令尊是捕鱼的吗?”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忍住翻白眼与失笑的冲动。虽然这书生真的很让人无语,可是有时她真的也忍俊不住。

“弓长张的张,茱萸的萸。我的名字是我师兄取的。要说他是我父亲也行,我本来就是他带大的。”

温颐凡又微笑地看着她片刻,才又有些吞吞吐吐地道:“那么你师兄……他疼你吗?”

这呆书生一脸同情是怎么回事?张萸没好气地看着他,“你有没有被人拖到暗巷痛打过?”

“偶尔。”其实他不太出门,那些人也从没得逞。

算了。张萸叹气。心想干嘛对一个闭门念书,不懂人情世故的书生这么严厉?而且她自己不也取笑人家名字穷酸?

虽然只是白酒配白饭,但所有鬼魂已经三年没好好坐下来吃顿饭了,那顿早膳就像团圆饭一样热闹。

张萸昨晚思考过,其实要这些鬼魂短时间内能够打赢大房子里那些妖怪,是有困难的。不过她这边有数量上的优势,于是当天一开始,她就将每个徒弟分成十位一组,每一组有老弱,也有青壮。

“不要认为老弱就比青壮软弱,那是你们还被生前的习惯所困缚,要知道大多数厉鬼都是女鬼或小鬼,有时年老的鬼魂也相当厉害,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人,不会死,敌人凶,你们就比他更凶!”

她利用了一点兵法上的知识,让他们在面对敌人时摆出方圆阵形。每一组都必须团体行动。

接着,就是教他们简单的辟邪手油咒语,妖、鬼、邪并不同道,有些强大的咒法虽然能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但张萸并不喜欢使用这类无差别攻击的法术。

最后,其实才是最重要的——灵符。

她本想教村民画灵符,但要他们在半天内,既要学阵法、学手印口诀,又要画灵符,恐怕成效不彰。所以她让他们各自分组去练习,她则回到山神庙里打算卯起劲来画符的时候,却见那温书生手摇扇子,笑容充满赞许地看着村民们练习……

张萸双手抱胸看着他半晌。

说真格的,温书生模样很俊,她那些徒弟里好几个女鬼都有些心猿意马,尤其是未出嫁的和丈夫早已不在的寡妇们,但毕竟人鬼殊途,在加上自昨夜起,那些徒弟就有意无意把她和这书生视为“一起的”……

所谓“一起的”当然不见得有任何暧昧,但或许他们心里就是会把她和书生摆在同一个位置上。她的徒弟们自然也不会对温书生有任何逾越了。

但是张萸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看见温颐凡,她就没来由的心里升起一股怨气……

“张姑娘。”温颐凡见她到来,又冲着她笑得如春阳和煦。

张萸别开眼,“温夫子很闲啊?”

温颐凡笑容不减,想了想,道:“有什么是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张姑娘尽管吩咐。”

他这反应,倒显得她心眼太小了点。张萸默默地想,“夫子有空的话,来帮忙画符吧。”难得有个识字又没事做的人手能帮忙,不用白不用。

温颐凡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他俩立刻在神桌上磨好墨,灵符不一定要写在符纸上,虽然她带来的符纸应该够用,不过稍早她回到村子里,能利用的都让村民们搬过来用了。

“照这样画,行吗?”张萸把一张画好的符拿给温颐凡,就见这温书呆拿起来对着天光端详半天,又拿到暗处盯着半晌,也不知他是看得懂或看不懂,但拧眉沉思的模样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看得张萸都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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