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样的他,教她卸下了心防。.
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人不可能坏到哪去,何况他还一连帮了她两次。是她被这个世界磨得太多疑,为了生存不得不防备,可她又多怕有一天,她会变得再也无法相信人,失去了最真的自己。
她何其有幸遇见他,让她知道她还能寻回原本的自己。
笔下一点一滴地勾勒出李若凡独有的慵懒带邪神韵,雕琢出他隐藏在笑意底下的森冷戾气。
这是真实的李若凡,也是帮助她的那个李若凡。
直视着画上的那双眼,她不禁想,小姐即将出阁,答允要她陪嫁,届时,是不是还有机会再遇见他?
正忖着,外头传来脚步声,她赶忙收拾桌上未完成的画作,未抬眼便问:“如意,大爷有没有为难你?”
那头没有半点回音,而脚步声又不似如意那般轻浅,教她不由往门口望去,惊见入门的竟是江道,吓得她连退几步。
他怎么进得了这扇门?她故意把蛇画在门框上,只要进门的人定会瞧见的!
“似锦。”江道大步踏进门内,还特地带上了门。
似锦见状,左右看着有无防身之物。大爷的意图太明显了,明显得教她想装傻都难!小姐要她陪嫁,可至今大爷都尚未点头,外头传是因为大爷等着要把她收作通房。
府里的人都知道她这张好皮相引来几位爷的注意,一些和小姐交好的便来跟小姐攀交情,想把她要了去,可小姐总是笑笑地四两拨千斤,久了自然就不了了之,只剩下烦不胜烦的暗箭。
她总想只要撑过这几日,就可以脱离这种令人厌恶的生活,可偏偏这当头大爷竟大胆地闯进她的房!
“似锦,你别紧张。.”江道缓步走向她,一张算得上保养有道的脸还残留年少的俊秀,但目光猥琐得教她爆开鸡皮疙瘩。
似锦咽了咽口水,自持冷静地道:“大爷如果是要找大奶奶的话,大奶奶在小姐房里,奴婢可以为大爷带路。”
大奶奶在不在小姐房里她不知道,纯粹是希望能多抢一点时间,就多点缓冲的空间,说不准有谁经过,就能救了自己。
只是她想不透的是,他为何知道她在房里?打样如意明明代她送去了,这一来一去……是错开了吗?可是如果错开,他又为何差人要她送打样过去?
正忖着,余光瞥见他又逼近了些,吓得她又退上一步。
“似锦,你别紧张,大爷只是想找你说说话。”江道佯装君子,站在桌边,不再向前,像是怕唐突了她。
似锦想冷笑,可偏偏她觉得浑身发寒,脸颊僵硬,连抹虚应的笑都挤不出来。“大爷,奴婢休息够了,该到小姐那儿帮忙了。”吸了口气,她快步绕过桌子另一头,一鼓作气朝门口冲去——
“你这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江道脸色阴冷地擒住她。
“放开我!”似锦用力地挣扎着,放声大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她冷汗涔涔,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本大爷在这儿,谁敢闯进来?这府里是本大爷作主,要你是看得起你,不管你允不允,你是绝对离不开江府的!除非——?”江道恶狠狠地撇唇笑着,一把扯下她的袖子,脸色随即一变,“蛇!啊啊……有蛇!”
警告意味十足的话语,瞬间化为岔音喊叫,急忙甩开她的手,吓得连退数步。.
似锦见机不可失,一把拉开门,就见门外林氏跟江丽瑶刚好赶来。一见似锦的狼狈,林氏神色一凛,而江丽瑶立刻拉下身上的帔子往她身上一披。
“大嫂,似锦像是受到惊吓,我先带她回我那了。”江丽瑶说着,便拉着似锦回房,压根不管这对夫妻要怎生折腾。
“紫鸳,倒杯热茶来。”
江丽瑶一进门就让丫鬟备茶,自个儿则拉着似锦在榻上坐下。
正忙着绣活的紫鸳瞧了眼似锦,随即起身递了热茶。后头几名正忙活的丫鬟各自换了个眼神,对于发生什么事心知肚明。
似锦啜了口热茶,双手紧握着白瓷杯,浑身还是不住地颤着。
幸好,她听了李若凡的话,在手臂上画了蛇以防万一,她没想到真的会派上用场,更没想到江道竟会直入她的房……
“放心,今天开始,你就在我房里待下。”
似锦抬眼,就见江丽瑶如往常般笑着,那般恬柔的笑能安抚人心,彷似再有天大的事都犯不到她面前。
“小姐,谢谢你。”似锦无比庆幸她跟了个好主子。
可不是所有养在深闺的千金都这般好性子,府里的十一小姐和十三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刁蛮,身边的丫鬟三天两头被打伤,所以府里的丫鬟莫不希望能够跟在九小姐身边。
“谢什么。”江丽瑶没好气地笑道,回头让紫鸳去帮似锦拿件衣裳。
似锦感激不已,浅啜着茶,却愈想愈觉得今儿个的事不甚合理。
“在想什么?”
“小姐怎会和大奶奶一起到我房里?”她轻声问着。
要不是小姐和林氏赶到,等江道一发觉蛇是画的就会立刻追上她,至于后头会怎生发展,她想都不敢想。
“嗯……我到小书房要跟你拿打样,却发现你不在里头,觉得很古怪,所以才会拉着大嫂去找你。”
似锦诧异地微启口,半晌才哑声道:“如意没跟小姐说,大爷要看打样,如意代我拿去了,要我先回房避着?”
江丽瑶微扬秀眉,软绵绵的笑意还是挂在嘴边。“我没听说,紫鸳,可有见到如意?”她头也没回地问着。
“没有。”紫鸳恭敬答道。
似锦的心咯登了下,思透了不合理之处。
这全是如意设的局,所以江道才没被门框的蛇给吓着,因为如意提前告知过了……如意要她回房,再通风报信让江道赶来,至于要看打样,不过是个暗示让如意行事罢了。
怎会这样……当她在这世界清醒后,待她最好的一直是小姐跟如意,可如意怎会如此待她?
“放心,这事有我作主,谁也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江丽瑶还是那把轻软的嗓音,看似娇憨的面容却藏着不动声色的睿智。
似锦傻愣愣地瞅着她,不懂她什么都没说出口,怎么小姐都明白了。
江丽瑶被她的神情逗笑。“傻似锦,怎么我觉得你打从大病之后愈发迷糊了,这般清楚的事你怎会看不透?”她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不是所有丫鬟都想一辈子当丫鬟,是人都想要有人服侍的,为此,可以不计代价。”
似锦从小就在她跟前伺候,向来忠心不二,视他人为无物,直到去年莫名染上风寒,病愈后却像是换了个人,什么都给忘了,唯一不变的是忠心。
似锦抿住小嘴不语。换言之,是她挡住了如意的路,抑或者是如意藉着出卖她而取悦其他人,获得等值的报酬?
“说来也是我不对,那回上佛寺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心想她也不是个心坏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似锦真的是傻眼了。难不成,截至目前为止的灾难都与如意有关?她被吓得惨了,行事已非常谨慎小心,可不管她再怎么防备,却总是教人有机可乘,如今想来这些真的都是加工的人造意外。
“算了,别想了,如意的事我自有打算。”江丽瑶掐了掐她软嫩无瑕的颊。“记住,虽说这府里是我大哥当家,但是你并不归府里任何的领事娘子和管事嬷嬷管,因为你是我的远房表妹,懂不?”
似锦张了张嘴,终究将舌尖上的话给咽下。她记得小姐说过,原主的娘是江家远房族人,原主在父母双亡后进了江府依亲,小姐央求着当时还在世的老太太留下原主,可原主小小年纪却不愿白白让人养,甘愿伺候小姐,小姐拗不过,只好这么着,但始终没让原主进了奴籍。
可问题不管她是什么出身,府里的人想捏死她就跟摁死一只蚂蚁没两样。
“等等,你现在的眼神是在告诉我,我没本事整治其他人?”江丽瑶眯起潋滟的眸子,却被那天生爱笑的气韵给折去大半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