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一笑,打住了他们的战争。.

“这就是人家说的打情骂俏啊,看来少爷跟少奶奶的感情可真好。”她说。

周教杰浓眉一拧,“谁跟她感情好?”

“我也不是跟你打情骂俏!”秦又冬说着,朝他扮了鬼脸,“小气巴拉!”

“你!”周教杰恼火的瞪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索性一拂袖,迈开大步走出了房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花嬷嬷掩嘴窃笑。少爷一直是个冷淡拘谨且压抑的人,从不让人看见他的喜怒哀乐,也不曾与谁交心,被夫人逐出周家大门后,变得更加沉默且消沉,可秦又冬才来了两天,就有办法激得他跳脚。

在周家受了那么多气的他,从来不曾反抗或是抱怨,即使身边的人都为他抱屈,他也从来没说过什么。她知道他心里不是没有情绪,脑袋不是没有想法,但他太压抑、太重情义,因此宁可受尽委屈也不说夫人的不好。

久而久之,他变成一个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有反应、有情绪的人,说是行尸走肉当然是夸张了些,但有时也相差无几。

那样的他竟然在碰到少奶奶后,彷佛活了过来般的生猛有力。看来,这门亲事,她没给他弄拧了。

“奶娘,让你看笑话了……”秦又冬见她掩着嘴笑,有点难为情。

她跟周教杰刚才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斗嘴,实在有够幼稚的。想想,她虽寄宿在二十一岁的身躯里,可她是个三十岁的女人,该有三十岁女人的思考及成熟度,怎会……唉。

“少奶奶,我可不是在笑话你。”花嬷嬷拉着她的手,笑睇着她,“我是替少爷开心。.”

闻言,秦又冬不解。“替他开心?”

“是呀。”花嬷嬷颔首微笑,“你不知道从前少爷是个多沉闷的人,这宅子又是何等的寂寥呀,可如今因为你,少爷彷佛活了过来,这偌大的庄子也添了许多不同的声音。”

秦又冬尴尬一笑,“都是吵嘴嚷嚷的声音……”

“呵,那多热闹呀。”花嬷嬷话锋一转,“对了,少奶奶刚才说要做好吃的向少爷赔罪,可是真的?”

“嗯。”她点头。

花嬷嬷一脸期待,“我跟老周都不擅长厨房的事,昨儿个难得吃一顿特别的,真是回味无穷,想不到今天又托少爷的福,能享用少奶奶做的饭菜……”

“奶娘,我很喜欢做菜的。”她以真诚的目光注视着花嬷嬷,“以后三餐都让我来料理吧。”

花嬷嬷一听,既惊又喜,但仍不安的说:“少奶奶,这不成体统啊,世上哪有主子做菜给下人吃的?”

“什么主子下人?”她笑叹:记,“奶娘跟周叔都是长辈,让长辈伺候我,我才真的是过意不去呢。”说完,她反握专嬷嬷的手,“我先梳洗一下,然后就去做饭。”

秦又冬轻轻松松的做了一桌子菜,还亲自将在书斋写字的周教杰请了出来。

这是周教杰自幼被周老太爷养成的习惯,虽然如今周老太爷不在,人事全非,

他还是维持着这个习惯,彷佛这是他跟已逝的周老太爷之间的唯一联结。

来到饭厅,看见一桌看似寻常却令人食指大动的早膳,周教杰又是惊讶。.尽管昨晚他已见识过秦又冬的厨艺,但看她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有限的食材做出好几道菜式,他得说他真的很佩服。

看来,她不仅会吃,懂吃,还会做吃的。果然,那身材不是三两天养成的。

用完早膳,秦又冬开始整理她那一方园圃。虽是深秋,但因拓城位于南方,仅仅只是早晚天凉,白天时还是挺暖的。

忙了一上午,她又空出时间来做午膳。午膳用毕,歇息片刻,她又继续忙着她的农活。一整天,周教杰都有意无意的经过,然后观察她的进展,看她挥汗如雨,

不畏辛苦也不怕脏的整顿着园圃,他对她真是越来越好奇。

但对于这门亲事,他还是感到抗拒。

他并不是嫌弃秦家的身家不如周家,而是秦又冬的样子实在太……他真的无法接受一个比丈夫有分量的妻子。

他打听到她在家是个娇娇女,心想她肯定受不了气、捱不了苦,所以打定主意在她进门后不理会她、冷落她,教她受不了而主动求去,没想到她不只能做粗活,烧得一手好菜,耐力还超乎他的想象……

他得说,她真是个奇葩。

傍晚,秦又冬刚烧好菜,主仆四人正就位准备用膳,门外传来敲门声。

花嬷嬷要去应门,秦又冬拦住她,“奶娘,你先吃,我去应门。”说着,她便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主动又勤快的她,周教杰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花嬷嬷睇着他一笑,悄声地道:“少爷,我可帮你觅了个好媳妇呢。”

周教杰瞥了她一眼,“路遥知马力,才刚开始。”

“日久见人心,少爷等着瞧。”花嬷嬷一脸自信,“老婆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呢。”

周教杰眉梢一挑,没再多说。

此时,秦又冬走到门口,“哪位?”

门外的人顿了一下,“在下方世琮。”

“哪里的方世琮?”她问。

“在下是周家少爷的损友。”他说。

秦又冬一愣。居然有人自称是损友?这人也挺鲜的。不管,既然他是周教杰的朋友,她理当开门相迎。

打开门,门外是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这难道就是人家说的物以类聚?周教杰长得好,朋友也不遑多让。

方世琮看见门里的秦又冬,不禁愣住。

身为周教杰好兄弟的他,当然知道好友在花嬷嬷的“胁迫”下娶了继室——来自秦家村的秦又冬。

同时,他也从周教杰口中得知秦又冬是个娇生惯养,好吃懒做的肉肉女,周教杰还为了抗议这门亲事而故意在她进门时缺席,跟他在外饮酒。

看着眼前的秦又冬,他多少能理解周教杰的心情。

他认识周教杰是在五年前,他第一次来到南方的拓城时,人生地不熟还被扒走钱袋,在茶楼吃完一顿丰盛大餐后才发现钱袋不翼而飞,掌柜的看他衣着一般又不修边幅,一口咬定他就是要吃霸王餐的无赖。

就在所有人看他笑话,对着他指指点点时,周教杰出手相救,不只替他付清了帐,还借给他一笔钱当急用。

当时,周教杰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其实是当朝礼王的世子。三个月后,他再次回到拓城将钱还给周教杰,两人因年纪相当,相谈甚欢又十分投缘,于是在半年后结拜为异姓兄弟,他也告知周教杰自己的真实身分。

知道他是礼王世子后,周教杰对他的态度还是一贯的不卑不亢,不曾想利用他的权势为自己解决任何的问题。

这些年,周教杰在周家的处境困难,可周教杰没向他抱怨或求援。两年前,好友遭养母李氏以分家名义赶出周家时,他曾想以自身的权势及人脉帮忙他重返周家夺产,可他断然拒绝,说周家能对他不仁,他却不能对周家不义。

周教杰是个一身傲骨又重情重义的人,而这也是令他激赏之处。因此,即使周教杰失势,他仍是他最好的、不离不弃的兄弟。

他认识周教杰时,周教杰的妻子已经不在。可他看过周教杰亡妻的画像,她是个与周教杰般配的美人。曾经是城里姑娘争着要嫁的周教杰,如今却娶了个来自偏村富户家的胖女儿,他想周教杰:定很难忍受。

看着秦又冬,他忍不住同情起周教杰。

“你该不是……教杰的新婚妻子吧?”他打心底不愿相信眼前的胖女人就是秦又冬。

他想,搞不好来应门的只是秦又冬陪嫁的胖丫鬟。

秦又冬微怔。从方世琮的眼里及脸上多少可以判读到一些讯息,他一定无法接受及相信像周教杰那种条件的男人,居然娶了她这种模样的女人为妻吧?

突然,她为自己的样子感到罪恶。

往后的日子里,周教杰还要承受多少同情及讪笑?想起昨天在市集上的事及遇到的人,她有点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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