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唯有努力变成强者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丫头什么的真的没太大必要。.
不过,很显然的,冯嬷嬷并不这么认为。
果然,她一扬眉就看见冯嬷嬷一副“这样不合规矩”的表情。
她用手指点了点几面,知道冯嬷嬷是为她好,沉吟了一下便道:“胡二家有个贞娘,十二岁,就她吧。”
“她是胡二家的童养媳,别说身分不对,身边老粘着阿茂那小尾巴,来侍候小姐并不是很合适。”冯嬷嬷蹙起眉。
“我见她待阿茂温柔又小心,从不嫌弃阿茂,是个有耐心的姑娘,她的性子和春娥可以互补,嬷嬷不觉得很敲吗?何况规矩是人定的,她要照顾的人是我,我说可以,就试试吧。”一个跳脱、一个沉稳,她身边的确需要这样的人。
没有人比冯嬷嬷更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春娥那个丫头遇到事情就只会热血冲脑,不经考虑,也不知道她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春娥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嬷嬷教出来的好女儿,便宜了我啊。”徐琼过去轻勾冯嬷嬷的胳膊,轻轻地蹭着她。
冯嬷嬷细细看着略显单薄的小姐好一阵子,这样的动作将小姐脖颈优美的线条都露了出来,白晰纤细的脖颈,娇嫩得像一块美玉。
“那丫头运道好,也只有大姑娘不嫌弃她,您心地善良,要老奴说,您真的不该留在这里……好好好,老奴知道,老奴不说就是了,都照您的意思去做吧。”冯嬷嬷轻抚徐琼细黄的头发,老爷实在太粗心了,小姐再能干再独立,也只是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怎能留下她一个人在婺州生活,这一留可不是几天,是三年,长长的三年啊,老爷怎能放心、怎么对得起夫人?
她若是不仔细照看着,如何是好?
“琼儿就知道嬷嬷对我最好了。.”
冯嫂嬷拉着她的手,抿嘴而笑。
第三章大姑娘当家(2)
大事底定后,徐琼没有急着想办法赚钱。
既然胡二觉得四十两银子不够开销,她让春大牛领着阿青把靠近厨房的一大片空地开垦出来,准备种足够所有人吃的菜。
只是,一年有四季,四季的菜色该有多少啊?
还有,府中有一大片的湖,湖中生莲,莲花可赏、可煮茶,莲子、莲藕、藕粉皆可食用,是夏日最好的食材。
有青菜也少不了肉食,那就圈一块地出来,买鸡鸭鹅回来养着,至于猪就不了,这样若是还不足,再拿银子去买就是了。
如此一来,因为府里人口不多,大幅减少工作量的下人们不仅有事做又能增产,饮食也就不是问题了。
再来,她让人推倒了不必要的房子,请来筑窑师傅盖起柴烧瓷窑。
下人虽然惊讶,不过他们都知道小姐喜欢玩泥巴,更何况推倒的只是两栋不用的仓库,碍不着什么事。
来的是个极为年轻的师傅,有些腼腆,身材矮壮,拿着老旧的木头工具箱子,神情略带不安,“小人看着年纪不大,其实已经满二十了。”
“你是陈师傅?年纪不对啊。.”冯嬷嬷不禁问了,她打听过,师傅的年纪应该在四五十岁上下,眼前的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酗子而已啊。
“对不住东家,小人的师傅临时接了活儿,走不开,所以交代小的过来。”他的个性沉默寡言,说起话来还有些不利索。
“哟,原来是嫌我们的活儿不多,拿次货充数啊。”冯嬷嬷一开口就不饶人。
酗子马上就脸红了,连话都说不全,他从小跟着师傅学艺,一身本事学得扎实,就是嘴不甜。其实他比其他人都早出师,却还是只能跟着师傅提工具箱,这回,难得师傅大发善心,给他独当一面的机会,他不在意活儿有多少,只盼望东家能给个机会,让他一展长才,让他能在师弟和娘亲的面前扬眉吐气。
徐琼静静看着冯嬷嬷和这小师傅周旋,她不过是想盖个小型土窑,难怪请不来老师傅,人家嫌活儿少,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
“冯嬷嬷,能力和年纪无关。”对某些人来说,与人互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言拙和个人能力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柴方感激地看了这小姑娘一眼。她一身素衣白裙,鬓边别着一朵白色小绒花,可见家里新丧。
“这是我想盖的窑炉,小师傅你瞧瞧。”徐琼把放在袖子里的图纸拿出来。
“小的姓柴,叫柴方,东家以后喊小的小柴就可以了。”他瞄了一眼神情笃定、年纪看起来比他妹妹还要小的小姑娘,然后接过图纸,先是大致浏览过去,然后神情慢慢端凝了,接着居然当着徐琼的面蹲了下来,将图纸铺在干净平整的石头上,手指在图纸上滑来滑去,宛如寒窗苦读一般研究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冯嬷嬷看懵了。现在是请这人来干活还是来研究学问的啊?难不成是个半吊子师傅吗?
“其实也不急,就让小柴师傅慢慢看着,看完了,他总会来告诉我们能不能成。这会儿,父亲请来的先生也该到了,嬷嬷,您陪我去迎迎他吧。”徐琼说着,亲热地搂着冯嬷嬷的手往回走,她没有明说,这小柴师傅要是说做不成,这生意就算了,要是能成,这笔生意就是他的了。
若是不给新人机会,新手如何变熟手?就是一个机会嘛。
徐琼回去换了身端庄的素净月白衣裳,待会儿要迎接的是即将为她授课的先生,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不能太失礼。
父亲在信上写了,这位钟先生是翰林大儒,致仕后回到江南祖宅,名闻遐迩,向他求学问的人多到应接不暇,但是他年事已高,不欲再教学生,是父亲三顾茅庐,钟先生拗不过父亲的诚意,才答应回乡路上到婺州来见她一面。
但是他也提出条件,要是学生让他不满意就不教,也不要父亲派人过去陪同他前来,他要随心所欲地游山玩水,直到舒心了自会前来。
其实父亲的府衙政务繁忙,治理地方、审决讼案、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等,这些都是他职掌的,或许能有拨冗跑一趟的时间,但碰上这么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大儒,也只能写信给女儿叮嘱她时时留意了。
但是,没有大人陪同,父亲终究不放心,等到钟先生把婺州之行提上行程,这才让府里的大管家陪着他一同前来,也赶紧知会徐琼。
所谓对学生满不满意,徐琼觉得这是很主观的看法,通常就是看人顺不顺眼罢了,不要主家陪同,是有点不把礼俗放在眼底。
她以为读书人都该是一肚子酸腐,这位先生并不是为五斗米折腰而来,说好听是性情中人,说难听就是个不会好相处的人。
她是个姑娘家,虽然不能像男子一样到私塾或官学里读书,可母亲之前还是有请了地方的老师为她启蒙,上了几年的《幼学琼林》与《女学》。
母亲认为她是官家千金,以后或许会是官家太太,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甚至庄户丫头,只要是女子,最终的归宿是家庭,因此只要能识点字、懂点道理即可,做学问这件事和她无关。
毕竟女子嫁人靠的不是吟诗作对,而是女红和厨艺,那种根深蒂固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就连通情达理的母亲都深以为然。
她要面对的是如何学习三从四德、行事规范和仪表仪态、琴棋书画等技艺,学这些并无自娱的成分,都是为了嫁人做准备。
谁说当女人容易?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女子一生最重要的课题就是嫁个好人家,结婚生子、养儿育女、孝敬公婆,替夫君管理好内院。
她很想知道这位钟老先生会教她些什么,会不会见她是女子就随便朦混过去,还是会继续浇灌她这些封建八股?
她有些期待。
徐琼带着春娥进书房的时候,那位形象庄严的钟先生正在端详一幅五代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父亲说那是朋友馈赠,无论是真品还是仿画,挂在墙上,珍惜的是朋友的一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