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程瑜大惊失色,将提在手上的灯笼扔了,才能跑得更快,不过她也没忘记要保护身后的男人,一把抓住容子骥就跑。.

“姑娘……”虽然隔着袖子,但这举动也太大胆了。

她回头大叫。“快一点!就在前头!”

尽管容子骥可以健步如飞,但他还是要装得上气不接下气,程瑜不由得回头觑他一眼。她并没有一丝轻蔑或瞧不起的意思,只是不禁要替对方担心,这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就是太好命,平日缺乏锻链,将来要如何保护妻儿?

待他们匆匆忙忙赶到现场,只看到一个口吐白沫、昏死在地上的更夫,早就不见“百鬼夜行”的踪影。

“晚了一步!”程瑜扼腕。

容子骥没能亲眼目睹,也不禁觉得遗憾。

“是那边传来的!”

“咱们快过去看看!”

这时,不远处响起叫嚷和跑步声。

“一定是大理寺的人!他们都认识我,肯定会跟我爹告状……”程瑜可不想回家罚跪,又被娘禁足,于是再度抓住容子骥的手腕往另外一头跑。

容子骥表现出弱不禁风的样子,任由她拖着跑。“姑娘跑慢一点!我跑不动了……”

“公子只要想后面有一只饿了好几天的老虎在追,不想变成它的大餐的话,就一定跑得动!”程瑜加重抓握的力道,拖着他在月光下奔驰。

第2章(1)

“……姑娘,我真的跑不动了……”

容子骥两手撑着膝盖,低声下气地求饶。.

“好吧,那就歇会儿……”程瑜见他似乎真的不行了,也就不再勉强。“我记得容府还要再走两条街——对了!我听说凤翔侯回京了是不是?”

他总不能说自己就是凤翔侯。“是回京了没错。”

“他早就该回京了,要知道食君之碌,就该为君分忧,皇上为了“百鬼夜行”的事正在头疼,凤翔侯可不能光领俸碌不做事……”她一脸忿忿不平。“公子回去之后记得跟凤翔侯说一声,当年立下大功的是你们容家的祖先,后代子孙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至少要有些实质上的作为。”

不是程瑜对勋贵怀有偏见,她只是对那些不事生产、只会花天酒地的勋贵后代的种种作为有些难以苟同。

“姑娘说得是。”容子骥不明白自己为何得站在这儿挨骂?

程瑜见他不喘了,便问:“可以走了吗?”

“有劳姑娘。”容子骥彬彬有礼地回道。

她举步往前走。“今晚又没逮到“百鬼夜行”,只有等明天再来。”

见她说话口气这么大,他倒是想听听看她有什么想法。“要是真的遇上,姑娘打算怎么做?”

“至少先问明原因,为何不去地府报到,还在人间徘徊?要是因为没人祭拜它们才会出来吓人,就赶紧让我爹上奏朝廷,举办一场大型法事,还要请皇上来主祭,这样应该够给面子了吧?”程瑜说得头头是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有人在幕后操控……”

容子骥佯呼。“幕后操控?有谁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来?”

“这也只是我爹的猜测……”她沉吟了下。.“我曾经近距离看过一次,加上其他目击证人的供述,它们身上都是穿着铠甲,不是断手断脚,就是头被砍了,因而判断有可能是前朝将士的亡魂,当年圣祖皇帝下旨挖了个千人冢——虽说是千人冢,实际上的数目应该不止如此——然后将其尸骨合葬一处,并且立碑,每年七月更会进行超渡,然而冤气实在太重了,只能靠符箓来镇压,以免化作厉鬼到处作祟。尽管并无多大效用,但都已经过了两百多年,偏偏挑这个时候出来闹,而且还现形吓人,未免太不寻常了,故此才会怀疑是被有心人操纵。”

容子骥不禁怔了怔,心想这位大理寺司直分析得有理。

这样看来“百鬼夜行”并不是一般的闹鬼事件,而是人为的,背后肯定有个极大的阴谋正在进行。

“若真是如此,绝对不能原谅,我一定要把这个人从老鼠洞里揪出来,请求大理寺以扰乱京城、危害百姓、居心叵测的罪名将他处死。”程瑜挥舞拳头,口气激昂地说道。

这么一位正气凛然的姑娘,还真是少见。

容子骥认识的女子几乎都把心思摆在嫁人上头,对其他的事毫不关心,只有眼前的姑娘胆敢一个人跑来抓鬼,这可是连男人都不敢做的事。

“吓到你了是不是?”见他不说话,程瑜以为他是害怕了,这些富贵人家的公子胆子还真小。“那我就不说了,快走吧!”

两人一路走着,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说不定它们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才不肯去地府报到,更别说投胎了。”就像朱将军和李副将,特地找上他这个容家子孙,只因为承袭了爵位,就想杀了自己报仇,只不过事情的演变出乎意料之外。

程瑜哼了哼。“不甘心又如何?听说大梁皇帝根本不是好东西,只顾自己享乐,无视民间疾苦,还让太监干政,搞得民不聊生,百姓何其无辜,为何非得顺从那种昏君,甚至为他卖命?我相信大部分的人一定很高兴有人起兵造反,否则哪有今天的好日子过。”

“姑娘所言极是。”容子骥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看来这位大理寺司直为人颇为耿直正派,才能教出这么个是非分明的女儿。

程瑜叹了口气。“它们又要报什么仇呢?大梁皇帝都不晓得投了几次胎,它们却落得成为孤魂野鬼的下场,这根本就是愚忠、死脑筋,难道不觉得可悲?还是快把前世的事忘了,重新投胎做人。”

“因为它们的执念太深了。”若能想得开,就不会成了鬼。

“你说什么?”程瑜只隐约看到他嘴巴似乎在动。

容子骥拱手深深一揖,一派谦谦君子状。“我是说今晚幸好遇上姑娘,才能平安返家,这份恩情必定回报。”

“只是举手之劳,不算什么。”她口气豪爽,并不把这种小事放在眼里,不过还是好言相劝。“以后最好带个随从在身边,免得真遇上坏人,虽然公子是个男的,不过生得这么好看,还是很危险,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心,说不定真的会劫色。”

“是,我记住了。”容子骥嘴角微微抽搐着,心想这位姑娘还真是直言快语,不懂得修饰。

程瑜送他到容府位在南边的角门,见容子骥往门上敲了两下,也没有马上转身离去。“我看公子进去再走好了。”

他揖身答谢。“不敢再烦劳姑娘,送到这儿就够了。”

“好吧,那我走了。”程瑜心想都已经到了门口,应该不会有危险,这才放心地离开。

见她走远,已经看不到身影,容子骥才提气翻过墙头。

从南边的角门进去之后,是一条甬道,漆黑的尽头便是进入竹院的垂花门,在月色下带着几分阴森之气。

“铃儿,掌灯!”他开口召唤。

一只灯笼由远而近,但并不是铃儿那个胖丫鬟提着,而是一道袅袅婷婷的美丽身影,即使在死后,还是依照生前的习惯,把自己妆点得随时可以见客。

“怎么会是你过来?”

琵琶提着灯笼,为他照亮黑暗。“侯爷不肯使唤妾身,妾身只好自己来。”

“我已经把你的契约给烧了,这里又是京城,你随时可以离开,去见心心念念的男人。”当初双方便已经谈好条件,只要帮自己做事一年,就带它来京城找寻心仪的男子,如今契约完成,也该各走各的。

琵琶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妾身不知他住在哪儿,他也见不到妾身,就算找到了也是枉然。”

闻言,容子骥凉凉地启唇。“在你投缳自尽之前,就应该想到了。”他并不在乎吐出口的话会不会伤它,这是属于他的慈悲和表达关心的另类方式,只希望对方早点看透,不要再执着下去。

“……侯爷说得是。”琵琶黯然神伤地说。

容子骥淡淡地瞟她一眼。“见到又如何?那个男人说不定早已另外娶妻,根本已经忘了曾经非常迷恋过的青楼名妓,许下再多的承诺也只是过眼云烟,日子久了便当是作了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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