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曲中情
林月央一听青画这样讲,顿时蒙了,“我们这有冰肌玉骨膏吗?”
青画无奈道:“娘娘,你忘了,那是咱们刚迁到风仪宫的时候,内务监副总管高公公亲自送过来的,除了冰肌玉骨膏,还有玉肤粉等等一大堆香粉胭脂呢。.”
林月央认真的回忆,她怎么就不记得了呢,明明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不过想了一下她也就作罢了,反正她一向对这些穿衣打扮的事情不上心。
青画也知道她这一点,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将那一瓶冰肌玉骨膏拿了出来,然后递给了林月央,林月央接过拿在手里,轻轻道:“冰清玉骨清无汗,这个名字取得好,也不知当不当得起。”
擦了冰肌玉骨膏后,林月央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凉凉的很是清爽,忽然的,猝不及防的,她又想起了那一晚凉亭中,烙在了她耳朵上的那个吻。
心头一颤,有句话脱口而出,“青画,内教坊里可有教人吹笛子的乐师?”
此话问的突兀,青画一愣,想了想方才道:“杭博士就曾在内教坊教过宫女吹笛子,现在不知他还有没有在那里教?”
林月央心念一动,她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有些吃力地说了出来。
“那个……那个……我能不能让杭大人……来凤仪宫教本宫吹笛子。.”
说完,林月央佯装平静地看着青画。
青画一愣,琢磨了一下方才道:“娘娘,杭大人毕竟是男子,会不会不太妥当啊。”
林月央不以为然地道:“太医不也是男人吗?太傅也是男人,他们不也都能踏足后宫嫔妃的宫中,我光明正大的传召一个臣子,又是为了公事,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青画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松了口,“那好,奴婢这就去传召杭大人。”
青画的话甫一出口,林月央便眼前一亮,“你知道杭大人住在哪里?”
青画纳闷,回道:“一般棋博士不都是住在正阳宫附近的松玉阁中吗?”
松玉阁?
林月央满脸的茫然,她怎么不知道后宫中有这个地方。
只能怪她太不上心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都不知道。
不知怎么的,她感到特别的懊悔,也许是因为自己关心不够的……是他。
青画已转身走了,林月央盯着殿中那一束素净的木兰花出神,然后仿佛灵魂出窍般的自言自语。
松玉阁。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个名字取得好,取得真好。.
…………
瑶光殿。
林月央让绿娇沏了上好的明前龙井,青花瓷盏中,绿芽静静舒展,在碧莹剔透的水中绽开,如同一朵朵绿色的花,煞是清新可爱。
她混乱的情绪,随着茶叶的浮浮沉沉平静了下来。
望向端雅地坐在梨花木圈椅中的杭淇风,林月央又有了一点儿恍惚。
他的眉毛真的很好看,清远的如山一样,低眉饮茶时,那不动声色的淡然神情,实在是令人不忍心打扰。
可越是美好,就越是致命,这样的他,就像是一杯穿肠毒药,而她正在含笑饮毒,却甘之如饴。
杭淇风放下清香浮动的茶盏,方才平静的看向林月央,“不知娘娘想学些什么曲子?”
语气淡淡的,像是例行公事一样的询问,杭淇风的表情也并无一丝激动的神色。
林月央仔细地去揣摩他的神情,却是一无所获,他也许并不想……
林月央心里头如降了一场大雪,瞬间冰凉到了极点。
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本宫不似大人雅擅音律,对一些有名的曲目一无所知,不如大人随意挑个,本宫必无异议。”
杭淇风眉心微拢,洁白无瑕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不如这样,臣就教娘娘一首苍族名曲吧!”
“苍族?”林月央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杭淇风笑道:“苍族是大祁西部的一个异族,离边关的护城很近,那个族中的青年男女都会功夫,因此投军守卫边防的人也比较多,其中不乏女子。”
林月央惊讶地看着他,“女人不是不可以从军吗?”
杭淇风解释道:“起初是不行的,可陛下都同意了,那些个硬石头也就不得不同意了。”
林月央更加惊讶了,夜少琛居然同意了,他的思想什么时候这么前卫了。
杭淇风不愿意再闲扯,他直接道:“这曲名叫《阔别》,臣先教娘娘记下此曲背后的一首词,好让娘娘能更好的明白《阔别》的曲意。”
林月央眉眼含笑,提议道:“不如大人用笔书下。”
杭淇风点了点头。
青画让几个小太监在殿中摆了个书案,杭淇风拿下羊毫笔,沾墨,走笔,龙飞凤舞之间,一首词墨迹宛然地书于一张宣纸之上。
鲜衣怒马,谁伫倚高楼盼吾还。
伊人香逝,忆红颜如花悲白发。
持枪策马,血染了黄沙。
刀光剑影,惊散了流霞。
南征北战,扬名天下。
得了功名利禄在,却失了她。
……
林月央看着眼前的这阙词,脑海中不禁浮现起了一幕幕这样的画面。
一位将军历经生死,飞渡千山,快马加鞭回到故里时,发现家中早已是荒草丛生,而昔日伫倚高楼等着他归来的女子,也已是山间的一堆黄土白骨。
往昔如梦,哪堪回首。
沉思良久,林月央轻声道:“这词写得真好,想必曲子也是一样的哀凉婉转吧。”
杭淇风默然片刻,然后命青衣待从将笛子递给他。
林月央明白他的意思,便退开坐在椅子上凝神细听。
杭淇风修长的手指握住玉笛,笛身一横,淡粉的唇对上玉笛的孔。
长眉微蹙,双眸微垂,十指缓动间,哀婉的笛音幽幽荡起。
林月央缓缓闭上眼睛,耳畔萦绕着的都是那曲《阔别》。
笛声如泣如诉,忽而如雪夜中的穿林打叶声,带着几分孤寂与苍凉,让人大生浮生茫茫,无人可依之感。
忽而又像是陷入了如梦似幻的回忆里,余音袅袅,动人心魄,让听者的耳畔,仿佛激荡起了最美丽的浪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笛音戛然而止,杭淇风放下玉笛,将之递给身旁的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