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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惊鸿

“妙弋姑娘,你可来了,让小人好找。”迎面走来一管事,他正欲拉住渥丹。

渥丹一偏身,避开了那只手,管事一愣,再看后面,原来还跟着一位清俊的公子。

初寒紧随渥丹身后,他听过妙弋的名字,那是富阳城最红的舞姬,相传她会跳惊鸿舞。

渥丹放慢脚步,落在了初寒身旁,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他,轻声问道:“惊鸿曲,可会弹?”

“会。”初寒低眉应道,他并没有太多意外,既然是会跳惊鸿舞的舞姬,想必也是为了这曲子而来。

渥丹点点头,不再浪费时间,她除去斗篷,将它递到初寒手中,拜托道:“你先帮我收着。”

初寒接过斗篷,闻到幽幽的清香,那上面还残留着渥丹的一丝体温,他一手抱琴一手将斗篷收好。

喜宴上分外热闹,皇贵妃佟氏居上位,六王爷在其左侧,淑敏公主位右侧,公孙修能在公主次位,破虏则坐无攸的右手边。觥筹交错,武官大口喝酒说着恭喜的话,文官则低声细语相互寒暄。

只听宫人清扬:惊鸿舞,烟雨楼妙弋敬献。

众人噤声,目光齐齐看向喜宴中央那华丽的歌舞台。

未见其人,先闻其音,只听淙淙琴音流转而来,一男子抱着琴在台上一侧坐下。

“初寒!”宴席上有人认出了他,低声惊呼,什么时候皇家连傲慢的初寒都能请到?

初寒最是恃才傲物,百年来都不曾侍奉皇家,甚至有一任初寒为拒绝皇帝的邀约不惜撞柱而死。

那男子一袭蓝衫,面容清俊,他的肤色很白,眉眼生的婉约,指尖青葱,让人想起三月里的春雨,只见他席地而坐,七弦琴放在双膝之上,轻挑揉捻,琴音如流水,如舒云,如花开,就这般荡漾开。

正当众人沉醉在美妙的琴音之中,台上出现一着白纱舞衣的女子,她腰间系一根朱红丝绦,面上蒙着如烟雾般朦胧的轻纱,漆黑的长发用朱色锦带松松挽在脑后。

她朝初寒一点头,初寒明了,十指的力道暗暗加重。

惊鸿舞,开序,惊雷。她时而如流水如清泉在石上汩汩流过,身段柔软好似折了腰的柳条;时而又如惊雷如电闪,足尖点地轻跃飞舞;时而又好似盛开的凤凰花,一树树的灿烂一树树的火红,一静一动,皆光芒万丈。

舞毕,曲歇,众人还沉浸在那乐曲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渥丹静静退下场去,经过初寒身边时,向他递过手去,那是一双柔软而白腻修长的手。

初寒并未如渥丹所想将斗篷递过去,而是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后,将斗篷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渥丹一愣,她好久没见过这世间的男子,竟对这样的柔情都有些陌生了,她颔首轻笑道:“多谢。”

两人正欲转身离去,只听背后忽然传来一清越的男声:“姑娘,请留步——”

渥丹蹙了蹙眉头,有些疑惑,是谁喊住自己?她转了身循声看去,竟然是他。

今日婚宴的主角,六王爷慕容无攸,那个富阳城少女心中的完美情人。

慕容无攸漆黑的长发用金冠束着,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几许微微的醉意,他的腰间缀着一块玲珑剔透的美玉,衬得他这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贵之气。他嘴角噙着笑,手里拿着一东西,对着渥丹道:”姑娘,你掉了东西。“

渥丹一扬眉,摸了摸怀里,是那枚玉簪不见了,于是她走上前去,接过慕容无攸手中的玉簪,笑了笑道:“谢谢。”

“不客气。”慕容无攸望着这舞姬,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情感,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好像他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本是临行前的匆匆一瞥,却未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慕容无攸正举起酒杯与公孙修能对饮,不知是喝得太多了,还是本就不胜酒力,那酒杯从他的手中滑落,满杯佳酿全洒在了他的喜袍上。侍女赶紧拿出帕子上前来替他擦拭,一个擦着他的喜袍,一个擦着他染满酒香的手。

左手掌心,一枚如鲜血般此木的朱砂痣,映入渥丹的眼帘。

“云若——”渥丹心中猛地一痛,站在原地痴痴地唤出声来。她轻抚上自己的眉间,那被长发遮住的眉尾,一鲜红朱砂痣跃然而出。

渥丹径直走到慕容无攸的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那眉那眼那鼻那唇,又哪里还有半分云若的影子。

三百年前,重尨国高僧云若爱上一女子,犯了色戒被逐出寺庙。听说,那女子是一舞姬,听说她眉间一点朱砂,鲜红欲滴,风华绝代。那一年,云若出走,数月后他的尸体挂在了城墙之上,罪名:通敌叛国。因为那舞姬是昭国人,而昭国与重尨国正欲开战,云若的出走犯了大忌。

“渥丹,不要伤心,我已在佛祖跟前祈求原我们有三生之缘。”临走时云若笑着对她说。

“三生之缘?如果你忘记我了怎么办?”渥丹哭着抓住云若的手,不肯放他离开。

“傻瓜,你看。”云若摊开左手掌,那掌心一点朱砂,好像是盟定三生的誓言。

“你永远都在我的掌心里,我怎会将你忘记?”云若苦笑着摇摇头,安慰她道。

“若你真的忘了……”渥丹的眼泪无声而落,她不想云若走,她害怕云若的离开。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努力来到你的身边的。”云若笑着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她是谁?无妄仙君的幺女渥丹,六界最美的仙子,因贪恋凡间情爱,在这人间已逗留千年。

当云若的尸体挂在城墙上,她偷偷收起了他的尸体,将他葬在了卫水河畔,她发誓:“三生之约,她一定会守。”第二世,当她找到云若的转世时,对方已经重病缠身,只见了一面便撒手而去。

归荑,她的蜜友,东海龙君的女儿,龙三公主任性地留在了人间,美其名曰要陪伴她。

第三世,云若竟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重尨国的六王爷慕容无攸,今日喜宴的主角,与公孙尔雅青梅竹马。

太讽刺了!他已娶了别人,可自己却还在等他,渥丹静静地站在慕容无攸跟前,不敢相信命运和自己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六哥?”破虏走过来看着这个奇怪舞姬,她也太放肆了。

“原来你还是忘了我。”渥丹幽幽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揭开了面上的轻纱。

轻纱落地,站在最近处的破虏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一滞,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一身白纱舞衣,衬得她身姿窈窕,腰肢娉婷弱柳,而她气质清冷,站在那里便独独有着一种柔和的光辉。“仪态万千,宛若天仙”破虏想起这八个字。

而另一边公孙修能也屏住了呼吸,这是一场梦吗?镜花水月,随之消散?这女子美得是那样不真实。

那边慕容无攸何尝不震惊,什么意思?他曾经见过对方?否则为什么对方要说他忘了自己呢?可是他明明没有见过她,一个美得如此惊人的女子,他若见过,又怎么会忘记?于是,过了半晌,他说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也许吧。”渥丹面上闪过一抹失落的笑容,初寒从后面对她说道:“我们该走了。”

这一日凤凰花开,灿烂了一夜,凤凰于飞,之子于归,你又娶了谁?谁又在黑夜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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