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元镇用凶狠的口吻低喝。「最好不要动了胎气,否则本藩饶不了你!」

「我会小心的。」赵晴笑道。

见她居然一点都不怕,元镇心想是不是他的口气不够吓人,还是表情不够可怕,这个女人竟然还笑得出来。

「……千岁!」见他在发愣,赵晴唤了两声。

元镇回过神来,就见早膳已经送来,才要坐下来,便发现今天的菜色跟平常不一样,俊脸不禁有些阴沉,看来得让典膳所见识一下他的怒火才行。

他的不悦全在预期当中,赵晴连忙说明原因——

「我只是听说千岁从小就爱吃肉,可是肉吃太多,就常闹肚子,每次都要吃山楂饼来缓解,那还不如平常多吃一点青菜,免得到时又不舒服,辛苦的是自己。」挑食的毛病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过来,自己已经算是尽力了。

「是谁跟你说的?」元镇的口气带着几分危险。

她怔了一下。「什么?」

「是谁跟你说本藩只要闹肚子,就会吃山楂饼?」这是连身边的几个奴才都不知道的事,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赵晴呐呐地说:「是王府里的一位婢女……」

「她叫什么名字?」这是他小时候的事,照理说已经没人知道。

「我也不知道……」因为对方不肯说。

他俊脸拉长。「去把她找来!」

「呃,可能没办法……」赵晴为难地道。

「什么叫没办法?」元镇一脸恼怒。

「因为……因为……它不是活生生的人。」她干笑地说。

元镇眼底怒气更炽。「难道是鬼告诉你的?」

「是。」

「王妃!」他怒瞪着赵晴。

她也不想破坏气氛。「这是真的,它每天晚上都跑来找我,要我劝千岁不要喝太多酒,会伤了身子,就算死了,还是对千岁牵肠挂肚的。」

「她自称是王府的婢女?」

赵晴点头如捣蒜。「它口口声声都是奴婢,应该不会错的。」

「好,她多大年纪,又生得什么模样?」元镇冷哼。

「大概四十多岁,身材瘦瘦的,长相很普通,不过……它的右手断了两根指头,就是无名指和小指。」她比着自己的手说。

闻言,元镇脸色丕变,凤目瞠大。

「是锦姑!」王小冬叫出来。

周顺也叫道:「是锦姑没错!」

「锦姑?」赵晴这才想到自己确实听过这个名字,她的记性真差,应该早点想到才对,于是她转身询问婢女。「真的是锦姑吗?」

银屏和金香也满脸错愕。「奴婢进王府那一年,锦姑早就不在人世,所以也没见过本人,不过确实曾听过锦姑的右手少了两根指头。」

「胡说!」元镇大吼。「是谁让你编造出这种谎话的?!」

她看着肃王脸上饱含痛楚的表情,口气放缓。「是锦姑亲口说的,它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投胎转世,但就是放心不下千岁……」

「住口!」他将桌上的早膳全都扫到地上。

婢女连忙将赵晴拉开。「娘娘小心!」

「它真是这么说的。」赵晴很想打他一巴掌,他究竟要逃避到什么时候?难道他认为这世上没有人关心自己就会比较开心吗?

「好!那么你就去问问它,它的两根手指是怎么没有的,如果你说对了,本藩就相信你……」元镇语带嘲弄地说。

放眼整个肃王府,除了他之外,无人知道真相。

赵晴看着他的目光透着无比怜惜,虽然他当时的年纪尚小,但想到亲生父亲要杀自己,造成的伤痛一定相当巨大,才会导致他的性格扭曲。「锦姑跟我说,那是在千岁五岁时,为了挡下皇上那一剑,不慎被削了下来。」

这个回答让元镇不禁往后踉跄两步。

锦姑真的还徘徊在人间!

她不肯去投胎转世,都是为了他!

元镇的眼眶瞬间泛红。

「出去!全都出去!」他因为被遗弃而满心怨恨,却没想到锦姑一直在自己身边。

金香和银屏急忙搀扶主子离开,免得肃王又发起疯来。

「娘娘,咱们回去吧!」

看着肃王的背影微微颤抖着,赵晴只好点头。

「……好,现在我要拉绳子了,你们其中一个到隔壁去,看铃铛有没有响……」隔天,赵晴在床头自制了「病床呼叫铃」,正准备要测试效果。

反正隔壁的空房闲置不用太可惜,干脆在门边摆放一张小床,让婢女们轮流过夜,免得半夜听到她跟阿飘在对话,又吓得皮皮挫。

金香立刻跑到隔壁的厢房,没过多久,她就听到挂在墙上的铃铛叮叮作响,证明成功了。

「铃铛响了!铃铛真的响了!」她跑回来禀报。

赵晴顿时笑逐颜开。「以后半夜若是有事,我就拉这条绳子,你们听到铃铛响了再过来,免得整晚都不敢阖眼。」

「可是这么做真的好吗?」

「万一娘娘出事……」

「就在隔壁而已,又没多远,不会有事的。」赵晴不想给人家添麻烦,每次看她们吓个半死,也很过意不去。

有她这句话,婢女们这才笑了开来。

「娘娘,千岁来了!」一名婢女进来通报。

赵晴有些惊讶,她以为肃王还是不信,一直很想拿斧头敲开他的石头脑袋,没想到才经过一个晚上,他就主动到后寝宫来了。

「你们全都下去!」元镇两手背在身后,朝婢女们喝道。

银屏和金香等人不敢不从,福了个身,赶紧退出去,但又不敢走得太远,只能胆顚心惊地在外头等待。

赵晴不确定肃王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能等他开口。

元镇表情复杂,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它……」才吐出一个字,他又停顿了下。「锦姑还说了些什么?」

想当年,锦姑突然陷入昏迷,经过良医所的人诊断,说是寒气郁结、肿大成积,原来她平时老闹头疼,却又总推说是前一晚没有睡好,全是因脑袋里头长了一颗不好的东西,等到发现时已经药石罔效,不到一个月就离开人世,连只字词组都不曾交代,令他无法接受,才会怨她、怪她不该就这么弃自己而去。

赵晴不禁感到一丝欣慰,肃王的石头脑袋总算是开窍了。

「它说看千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既心疼又生气,但又苦于无法靠近,更别说托梦,才不得不来拜托我。」想到昨晚锦姑跪在面前,哭得泣不成声,连赵晴也不禁跟着哭成一团。

「她为何不能靠近本藩,给本藩托梦?」元镇着恼地问,锦姑曾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若连她都不能,还有谁能?

赵晴瞋他一眼。「还不是因为千岁不敬鬼神,又杀了太多人,身上的煞气太重,它不过是一缕魂魄,根本承受不住。」

「……它真的这么说?」原来是自己造成的。

她也忍不住责怪。「锦姑有好多话想跟千岁说,但又无法传达,只能一年拖过一年,不知拒绝了多少次投胎转世的机会。」

元镇想笑又想哭,锦姑没有弃自己而去,真是错怪了她。

「你告诉它……本藩从此滴酒不沾,不会再糟蹋自己的身子,要她放心去投胎吧!」元镇喉头微梗地说。

「千岁真的相信我说的话了?」真是不枉她这么辛苦。

他横她一眼,就是不肯大方承认。「有关锦姑的事,其他人都不知情,所以本藩就暂且相信你。」

「相信就相信,还什么暂且?」赵晴忍不住嘀咕。

元镇装作没听到她的咕哝。「锦姑若是来了,你就这么告诉它,若它……还有话要交代,尽管说无妨,明天本藩会再过来。」

「是。」她笑意晏晏地回道。

他清了下嗓子。「本藩回去了。」

「千岁慢走。」赵晴如释重负地送他到门口。

在外头焦急等候的婢女们见肃王出来,并没有大发脾气,于是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见娘娘也没事,都不禁有些吃惊,这可是少有的状况。

到了半夜,赵晴又被冷醒了,她睁开眼皮,就见锦姑笑吟吟地站在寝榻前,她一面坐起身,一面打着呵欠。「我已经把你的话转告给千岁了,他也亲口答应不再喝酒,你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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