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与他同一阵营的其余官员也连忙挤蹭着向后跪,显是默契十足,大君龙威盛盛,锋利无匹,敌者自溃,他们今日不管是因公还是为私的,就别蜉蝣撼树、自寻死路了。.

来硬的不成,还是只得循序渐进,徐徐图之啊!

“北羌蠢蠢欲动,远城牛马瘟疫未止,东漠诸地旱象微现,涂连山有流寇扰民,这些国家大事不见你们有多上心,倒是一个个眼睛都盯到孤身上来了。如果这么关心孤的床帏之事,孤也可以成全了你们,只要人人下头割上一刀,就能进后宫来天天看着孤宠幸谁了!”慕容犷嘴角露出危险的狞笑。“诸位爱卿,你们哪个先来呀?”

文臣们险些魂飞魄散,都快吓哭了。

“臣等不不不不敢,请、请大君恕罪啊……”

武将们不屑地望着这群平时最爱叽叽歪歪,今天却哭哭啼啼的文臣,眼底讥色更深了。

——呸,老子别着脑袋在外浴血杀敌都不怕了,你们这群只会耍嘴皮子的老匹夫,不过被威胁要割下头一刀就嚎得跟娘儿们似的,丢人不丢人哪?

我们大君年少俊美英明神武,身子龙精虎猛顶顶儿棒,想睡哪个就睡哪个,轮得到你们管吗?

大殿之上,虽然也有不少是正直耿介的好官员,可是今儿却是被十几颗老鼠屎给活生生带累了,气得脸色铁青。

慕容犷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闹哄哄一片,邪邪一笑,慵懒地自顾自无事退朝了。

黑子在旁边看得满脸佩服,只差没有跪下来膜拜自家大君走过的每一寸地——

大君霸气,大君威武啊!

不过大君今日露这一手,除了是惩戒犯事的官员外,更多的还是为了替惜妃娘娘造势,震慑后宫吧?

谁想得到这么柔柔弱弱病恹恹的惜妃娘娘,还真是入了大君的心了。.

孟弱坐在镶嵌着莹然珍珠的半身铜镜前,透过镜面看着自己小巧精致的脸庞,看着长长青丝被身后的儒女绾成斜坠的盘花髻,以一支蝶舞璎珞簪别住,余下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背后

另一名侍女乔女笑吟吟地捧来白玉盘上装盛着的托紫嫣红,“主子,这是蕴花司掌事亲自送来的各色牡丹,有魏紫、姚黄、什样锦、鲁粉、珊瑚台、盛葛巾和玉楼点翠,主子,您挑挑?”

她侧过头来,眸底难掩一丝惊艳。“真好看呀!”

“可不是吗?”儒女在她雪白粉嫩的耳垂换上了一对娇绿欲滴的翡翠耳坠子,忍不住喜悦道:“大君真是心疼主子,早已吩咐了这宫内四司六局都要以主子为先,最好最美的只管由着您先挑,昨儿织纺司还送来了百匹各色流云霞光粉缎,说看主子什么时候方便,要来帮您量身裁新衣呢!”

“这也太过奢了。”孟弱一怔,随即暗骂自己装什么矫情贤淑——既然都走了宠妃奸妃的路子,岂不是越豪奢越好——忙做出娇慵之态,害羞甜蜜地笑了。“大君待本宫真好。”

“主子可是大君心上第一人,如今前朝后宫又有哪个不知?”乔女打趣笑道:“就连奴们都沾了主子的光,走出如意殿,也是人人争相喊姊姊了。”

“就知道你们也巴不得被人吹着捧着,好生风光一把。.”她嫣然一笑,随即眉儿斜斜挑起,瞥了一旁的侍女宫人们一眼,再开口时,声音冷了三分。“不过自己也得有个度,虽说站出去是代表本宫的颜面,别给本宫丢了脸,但也莫仗势欺人,陷本宫和大君于不义这宫里宫外多的是眼睛盯着,大君疼本宫,可不见得就愿意保你们。”

侍女宫人们近日因得意嚣张忘形的浮动心绪,登时被当头浇了盆冷水,心下一凛,忙跪下应是。

气氛有一霎地沉重如泰山压顶,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头越垂越低。

在一片静谧无声中,只闻得外头鸟雀欢快跳跃枝头的鸣叫声。

孟弱自白玉盘里随意挑起一朵花瓣层层迭迭、娇嫩动人的紫色盛葛巾,递给儒女为她簪上发髻耳畔间,悠然漫声道。

“其实,这些时日来你们对本宫尽心尽力,本宫也是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须知如意殿便是咱们的家,彼此共存共荣,才能图得长久。这点道理,想必不需本宫一再提点了。”

“主子教诲,奴等切切在心,定当尽心服侍主子,绝无二意。”侍女们憋得生疼的心口总算一松,连忙禀忠心。

她清澈如山间涧水的眸子凝视着下首的宫人们半晌,浅浅微笑道:“你们的心本宫都知道了,好了,都起来吧。儒女,前几日黑子大监不是送来了一大匣子的金叶子吗?”

儒女心有灵犀,恭敬地颔下首,很快便去取来了那一只黄花梨木雕花匣子。

“本宫近来多病久咳,精神不济,亏得有你们处处服侍照看,”孟弱温柔道,“照顾病者的人总是熬着心力,并不比被照顾的人好过,来,这匣子金叶子你们一人取了十片去吧。”

“奴等不敢。”侍女宫人们先是大大惊喜,随即忙收束心神,恭敬真挚地道:“服侍主子是奴等分所当为,不敢领赏。”

“这是大君代本宫之手犒赏你们的,就安心领受,无妨的。”她眉目柔和如画,声音和煦如春风,好似方才的凛冽只是众人的一个错觉。

侍女宫人们满心感激欢喜之余,却也对这个娇弱弱的主子不敢生起半点蔑视轻怠之心。

主子虽弱不禁风,骨子里却是坚韧高贵、不可磋折,哪个再瞎了狗眼轻视一二,甚至有了背主之念,到时候只怕不是个“死”字就能交代的了。

侍女宫人们恭恭敬敬地上前来领了金叶子,随即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各司其职,恨不能马上让主子就看见他们火热热的一片赤胆忠肝。

第3章(2)

“儒女,来。”内寝殿只剩了她们主仆二人,孟弱握住她的手,示意她跪坐下来。“大君答应过几天要带本宫出去玩儿,可只能出去半日,所以本宫得好好想想该先去哪儿好——对了,本宫记得你也是京城人氏吧?”

“回主子的话,奴确实是京城人氏,老家就在京城西坊岳神庙边儿,后头就是金水河。”性子憨厚的儒女老实回道,“不过奴家里穷,家里地势低屋子小,金水河涨大水的时候总能淹了一半儿去,往常总得国水舀半天呢。”

“那还真的住得不大好啊。”孟弱噗哧一笑,眸光却浮起一抹温暖的遥远想念。“不过我嗯,本宫家里虽然稍稍好些,情状却也是差不多,我们家宅子是十里八乡里盖得最坚固的,偏偏离南清河近,每每大风雨过后,院子里都有鱼儿四处跳着,可好玩儿了。”

虽然当初她还是被阿爹阿娘拘着,只能在廊下看奴仆们七手八脚地抓鱼,不能跟着踩着满地泥泞疯玩一把,但是大雨过后凉风习习,荷蛙鸣鸣,奴仆们热闹叫嚷的笑声,在那一刹那彷佛能驱尽了长年被汤药烟气缭绕的大宅……

可她陈国的那个家,此生是永远回不去了。

她目光逐渐黯淡,瞳眸中原来灿烂雀跃的温暖火焰,转眼熄灭成灰。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孟弱鼻头酸楚,心口紧缩拧痛着,眼神迷离而悲伤。

“主子,您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奴赶紧叫太医——”

“不,”她闭了闭眼,冰凉的指尖紧紧握住了儒女,勉强展颜一笑。“本宫没事,你你再给本宫说说,你老家西坊那儿可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吗?”

儒女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主子——”

“明儿大君只带本宫一人,所以没法也让你出宫回老家探看,不过本宫可以答应你,若经过你家,能帮忙看看你家里人好不好。”

儒女满眼感动,脸上却有些落寞苦涩。“谢谢主子,可还是不用了。自从奴的阿母过世后,阿父又娶了新妇,当初就是她把奴卖进宫的,奴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孟弱心一痛,眸子不由又是一阵发涩,低叹喃喃,“原来,那个家你也是回不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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