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殷儿被他的气势吓得脖子一缩,呐呐道:「那……那金鲤鱼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当然……」想到未来,陆云升眼神突然变得茫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之,那条金鲤鱼不准死,其他的你随便唱吧!」
大哥哥好奇怪,怎么还管她要怎么唱?殷儿小小的唇儿动了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响应,不过他要她再继续唱,她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娘说,殷儿不能随便唱歌的……」她有些委屈地道。
「为什么?你的歌声很好听,我很喜欢。」重点是,她歌声里那点令人昏昏沉沉、全身放松的魔力,让他很是留恋。
「是吗?可是听过殷儿唱歌的人,最后都睡着了。」她的口气听来似乎颇不开心。「醒来之后他们都说殷儿是亡国祸水,娘就要殷儿不许唱了。」
「那可是本太……本王……呃,本人最需要的。」陆云升心头一动,突然由胸前扯下一物,将手伸出车窗外,直接扔进轿窗里。「喂,你叫殷儿吧?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殷儿只见一块东西被扔了进来,落在她的腿上,她执起一看,虽不知这是什么,也不知它的价值,但这种漂亮晶莹像是饰品的东西,天生就惹女孩儿喜欢,因此她惊喜地笑弯了大眼。「这么漂亮的东西,真的要给殷儿吗?」
「对。」陆云升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这块上好白玉虽是母妃遗物,但对如今的他而言只有睹物伤情,不如送人落得干脆。「这块玉佩交换你一曲,不算过分吧?」
殷儿从小到大可没有收过任何礼物,她喜孜孜地将玉佩挂上了脖子,什么娘亲的警告全抛到天边去了。.
「好吧,那殷儿要唱喽……」
空灵的嗓音再次响起,陆云升连忙躺下身摆出就寝的姿势,果然随着歌声,他一下子就陷入了迷蒙,慢慢地,一股平和之气由胸腹之间升起,缓缓弥漫至他的脑中,让他坠入了一个极舒适的状态,最后不知何时,他已气息平稳地睡熟了。
氤氲梦境里,他觉得自己飞在天上,下方的陆地则是一片战火连绵,死伤无数。一眨眼,他坐在太和殿中的龙椅上,此时身上已换成了明黄色的王袍,上绣五爪金龙,而殿前则是百官心悦诚服的朝拜盛况。
难道……难道自己成了九五之尊?还搞不清楚时,场景又一个转换,他立于山头俯瞰着天朝的河山,目光所及的一草一木、一屋一人都是那么繁荣且知足,让他有种熟悉亲切的感觉。
此时天下升平,朝廷清和,俨然是一个大同世界。
梦到这里,陆云升幽幽转醒,唇角还带着微笑。他眨了眨眼,昏暗的车厢让他看不出时辰,他本能的掀开车窗帘,却被外头照进来的光线惹得皱起眉。
一旁的熊仁听到动静,很快地靠了过来。「瑞王爷,您醒啦?」
「什么时候了?」
「已经到卯时了。」
「什么?!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陆云升这才慢慢看清,自己的马车居然还在破庙里,而外头已然阳光普照。
「因为难得看王爷您睡得那么熟,怕车驾动了扰您清梦,才想让您多睡一会儿……」熊仁能够成为贴身护卫,很大原因就是他细腻的心思。.
是了,陆云升精神一振,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精力也十分饱满,更有一种壮志在胸的热血情怀。他二话不说下了马车,打量了一下四周后,突然指着一旁空地道:「昨夜那顶轿子呢?」
「禀王爷,他们大清早就离开了。」
「是这样吗……」陆云升不禁叹息,如果可以,他真想永远留下那小女孩为他唱一辈子的歌,只不过以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
「不过那轿里的小姑娘,留了一句话给大哥哥……呃,给王爷您。」熊仁有些别扭地硬生生改口。
「什么话?」他起了兴趣的问。
「她说、她说……金鲤鱼最后没有死,而是挣破网子回到水里了。最漂亮的鱼就是最漂亮的鱼,不会变的。」熊仁纳闷地皱起脸,这话让他一头雾水。
「挣破网子……」长久处于郁结气闷情况下的陆云升,听了双目一亮,内心的乌云如日出破晓般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雄心壮志及骄阳般的信心。
小女孩的金鲤鱼暗喻、那莫名其妙的梦,在在提醒了他一件事,天朝在杜氏的阴谋诡计及陆云飞的昏庸放纵下,必然是腥风血雨、朝纲败坏。但这个江山是他陆家的,他要相信自己才是父王指定的太子,即使一时落魄,也要以一己之力将王位夺回来,让天下能真正走向太平与大同。
金鲤鱼若能回到属于牠的水里,说不定就鲤跃龙门,化成真龙了!
最漂亮的鱼就是最漂亮的鱼,不会变的。
第1章(1)
十年后,南国皇宫。
「王爷,要不要试试这宁神汤?里头加了莲子和百合,可以帮您清心解忧,或许会比较好睡……」一名蓝衣蓝帽的佣仆端上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
「不用了,什么宁神汤醒神汤甚至是杀神汤我都喝了几百缸了,也不见得能让我睡得好。」
陆云升不耐烦地挥挥手。
「还是奴才帮王爷把被缛都换了吧?这蚕丝睡不习惯,咱们换成羊毛的……」另一名佣仆抱着一堆布料放在桌上,显然是想提供多样选择。
「这是南方啊!睡蚕丝已经热得我满身汗,还换成羊毛?你扛几颗冰块来让我试试还比较实在!」陆云升瞪着那迭起来比他头还高的布料,没好气地说道。
「还是……」最了解他的熊仁跳出来了。「王爷睡前爱听曲,要不小的去找几个歌女来……」
说到这个陆云升就来气。「唱什么唱?昆曲京剧丝弦秧歌秦腔甚至连河南梆子你都找过了,没让我睡着也就算了,还惹得我更是心烦!」
「王爷,想听曲可是您自己说的呀,但是什么曲您要不要给属下说说,咱们帮你拿个主意?」
熊仁苦笑。
「我要自创曲。」陆云升很坚持,「而且歌词听不懂在唱什么的那一种。」
「王爷,每回我帮你找的歌女唱的都是自创曲,窦娥冤都快唱成镜花缘了,而且南腔北调,这歌词你有哪一回听懂的?」熊仁的苦笑都快变成哭腔了。
「这……」陆云升闻言不由一愣,完全哑口无言。
熊仁说的没错,其实他心里想找的那个歌声,自从十三岁离开那间破庙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也就是说,这十年来他没有一天的好觉,能不暴怒吗?他到现在只是骂骂几名下人,还没一把火烧了南国皇宫已经算是相当克制了。
「算了算了,你们都下去吧!」心知这些奴才帮不上忙,再待下去也只是找骂挨而已,为了替自己多积些阴德,他索性放他们一马。「我到院子里走走,你们别跟来。」说完,他拂袖往室外走去,留下不解无奈的一干人等。
此时已近戌时,南国皇宫一片寂静,他慢慢地走到凉亭里,看着亭外的月光发起怔来。
不知道天朝的月,是否也如今晚一样明亮?
应该是吧……即使这世间再污浊,天上的明月仍旧散发着温和的光芒,彷佛在洗涤人间的一切罪恶。
天朝在陆云飞的统治下,国力一天天败坏,一个好色贪杯的国主和一群逢迎谄媚的臣子成天吃喝玩乐、酒池肉林,再大的基业都会被败光,何况还有皇太后杜氏在朝中兴风作浪,与丞相李高远等忠臣对峙,该拿去济世救民的时间和精力全花在阴谋诡计上,如今的天朝岌岌可危,甚至连抵抗北方戎族的入侵都显得吃力,要不是有他这个质子还待在南国,搞不好南北联合出兵,天朝就此成了个历史名词。
这十年来,陆云升韬光养晦,也在边境替自己建立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只是天朝目前的政治情势诡谲,他只能按兵不动,而关于对天朝谍报及渗透的工作他也没少做,除了极机密的事尚无法探查外,大致上的情况他都已经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