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1）
考试（1）
鲁进其实心里清楚，尹杰并不想要玩扑克牌，而是想与他和陈归元轻松地谈谈工作。.所以，鲁进虽然拿来了一副扑克牌，却一直放在茶几上没有拆封。
陈归元内心也不想玩牌，而是想借此机会和尹杰交谈，尽可能地了解他的所思所想。
眼下，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但尹杰却提出了“撤消哪个部门机构最合理”的敏感问题，这让陈归元和鲁进的瞌睡虫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尹杰问：“陈主任，我们集团总部现有部门机构是多少个？”他的提问像是在考试。
陈主任数着手指头答道：“现在一共有13个部室，我都背得下来——行政办公室、市场经营部、工程管理部、技术研发部、财务资产部、人力资源部、审计监察部、法律事务部、党群工作部、工会办公室、国际项目部、投资开发部、企业文化部。”
刚才陈主任把“企业文化部”列在最末一个，把鲁进吓了一跳。
陈主任补充说：“其中，‘党群工作部’和‘工会办公室’这两个机构，上面有专门文件规定不能撤消，其它的都可以考虑。”
鲁进问：“这个——我可以发表意见吗？”
尹杰：“当然可以呀，随便说嘛。”
鲁进说：“在这些部室机构中，‘市场经营部’、‘国际项目部’、和‘投资开发部’是职能相对综合的机构，其它都是专职机构。”
陈主任：“鲁总编，你的意思是——这三个机构可以撤消？”
鲁进：“不一定是撤消，也可以是合并嘛。”
陈主任：“合并？怎么合并？”
鲁进：“比如说，‘市场经营部’和‘国际项目部’的职能都是开拓市场业务，区别在于一个国内、一个国外。依我看，现在是全球化、信息化时代，没必要划分两个市场。再说，我们在海外的业务量并不多，完全可以归到‘市场经营部’里面去，实行大部制。”
陈主任针锋相对：“理论上如此，但实际上呢？海外业务是上面考核集团业绩的一个重要指标，也关系到我们的创汇能力。而且，有些海外业务是属于援助性质的，利润水平由国家确定，具有很强的政策性。如果两个机构合并，业绩奖励标准会互相冲突的。”
鲁进辩驳：“得得得，我说的是机构合并，并不是要取消机构职能，更不是要降低创汇能力。合并之后原来怎样还是怎样，不应该有什么变化啊。”
争论没有结果，两个人僵持住了。
尹杰问：“那个‘投资开发部’是什么时候成立的？”他这是在引导话题。
陈主任答：“‘投资开发部’是前年底成立的，职能定位一是管理那些与开发商合作的工程项目，二是管理集团下属的房地产开发企业。据我所知，省委领导是希望我们大力发展房地产开发业务的。只是因为我们缺乏这方面的人才准备，所以迟迟没有大的动作。”
鲁进：“原先，公司领导的想法是通过与房地产公司进行投资合作，从而快速进入房地产行业。.但实际上，研究了许多项目而没有做出投资决策。内在的原因，一是我们对项目投资前景难以判断；二是领导的精力根本顾不上。当然，也有可能集团领导对那些项目其实并没有多少兴趣。”
陈主任默认了鲁进的话。
尹杰笑道：“怎么，你们没有不同意见了？哈哈哈哈Ｃ啊，我们这只是随意性的讨论而已，不需要形成统一意见。以后啊，你们就不要对领导在场有顾虑，同时还要尊重不同意见。互相争论就可以互相启发，有好处的，还可以帮助消化嘛。”
陈主任和鲁进都笑了。
尹杰：“好了，外面的噪音停止了，我们吃的苹果也消化了。可以安睡了，你们回房间去吧，明天还要继续搞调研。”
“好咧，尹总，晚安。”
这一夜，尹杰人在床上躺着，心却在漫游。他想，面对建工集团数十年形成的运行格局和利益格局，我能改变些什么？哪些又是应该改变的呢？从某种意义上说，建工集团没有总经理，企业也会照常运转。但有了总经理，就应该让企业运行得更好。而我，作为新任总经理，最大的优势是没有人情包袱；最大的劣势则是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圈子”。既然如此，我必须扬长避短，尽量采用“远距遥控”、“隔空喊话”的方式，实施“精神管理法”。就一个大型国企而言，最大的问题是行政化、官僚化和利益固化，我必须从改革干部人事制度入手，通过引入竞争机制，打破常规、激发活力。
尹杰这样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支撑不住，睡了。
……
集团网站发布总经理秘书选拔信息后的第三天，也是报名截止日。下午一下班，人力资源部就闭门谢客。在郝部长主持下，他们开始对报名登记表进行初步筛选。
年龄，小于30岁或大于40岁的，拉出来“枪毙”。不过，其他方面特别优秀的，交给部长做例外审查。
学历，低于大学本科的，统统拉出来“枪毙”，没有例外。
资历，参加工作年限不足1年的，或者本系统工龄不满6个月的，“枪毙”。
照片，报名表没有贴照片的一律“枪毙”。其中照片不规范的，选出来，通知明天补交一张合规的照片。
其他，表格内容空缺未填的，电话询问清楚，补填或者“枪毙”。
这样筛选下来，有三分之一的表格被“枪毙”，另有三分之一的表格需要补充内容，只有三分之一的报名登记表是完全合格的。
“都是大学生，填个简单的表格都填不好，真是搞不懂。”郝部长念叨说。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谁呀？”小谌问了一声。
外面的人说：“我是来交照片的。”
小谌开了门。
来人是报名参选的，他给小谌递上两张照片说：“对不起，我刚刚拿到照片，现在送来还不晚吧？我叫万子峰，是五公司的。”
小谌没回答万子峰的问题，而是闪到一旁，有意让郝部长看到万子峰。那意思是说：你看，这么一个帅哥，应该放一马吧？
郝部长心想，五公司在兴州，他从兴州赶到省城来送自己的照片，也算是态度认真的了。于是，她立即从那些被“枪毙”的报名表中找到“万子峰”，看了看——嗯，条件还算不错，年龄31岁，经济学硕士、工作4年了，现任五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副主任。
“那好吧，留下照片，等候通知。”
郝部长发了话，小谌就伸手接了万子峰的照片。
小谌说：“照片给我。”
万子峰说：“谢谢，我走了。”
小谌关上门之后，表情夸张地说：“我的妈呀，这样的大帅哥待在五公司真是浪费人才，马上调到集团来啊！”
郝部长笑道：“小妖精，这是选领导秘书，不是选你的对象，你别那么花痴好不好啊？”
小谌撒娇说：“嗯，郝大姐，你也年轻过嘛。”
郝部长：“我年轻的时候，也没你这么花痴啊。”
小谌：“那哪知道，我又没亲眼看到。”
郝部长伸手又要打小谌的屁股，小谌用手护着自己的屁股，往墙上靠。
郝部长并未追小谌，而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说：“哎呀５了坏了，万子峰是从兴州来的，这时候该吃晚饭了。小谌你赶快去问问万子峰，看他有没有食堂的餐票，快去！”
小谌开了门，看看电梯间，人已经不在了。于是她又返回来，在万子峰的报名登记表上找到他的手机号码，打他的电话——
“喂，是万子峰吗？你好，我是集团人力资源部的小谌，就是刚才给你开门的，对对。我们郝部长说，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们这里有集团食堂餐票，你要不要在食堂吃晚饭啊？哦——好，你已经和同学约好了？真的不需要在食堂用餐？那好，没别的事了，再见。”
打完电话，小谌摊着双手向郝部长做了个表示遗憾的动作，说：“报告部长，他说已经跟同学约好了。”
“好吧，你们过来，我再说两句。”郝部长把4个部下喊到一起，“一个，今天晚上12点才是报名截止时间，所以你们每个人的手机都不能关机。如果晚上还有这样送照片来的，或者还有交报名登记表的，就叫他们送到一楼传达室。二个，现在我们这里初步筛选了有24名合格的报名者，他们明天下午都可以参加笔试。笔试地点在城建学院1202教室，考场纪律在现场通知。三个，这24名合格的报名者，我们现在就分别电话通知他们本人，告诉他们，明天下午2点整，到城建学院参加考试。”
有人问：“明天笔试的试题呢？”
郝部长大方地说：“不好意思，考试题目我也没看到。不过，明天下午2点钟，会有人准时送到考场的，大家不用操心。还有，我们明天都在考场外面，通过窗户玻璃监考，同时维持秩序。教室里面另外安排了监考人，我们自己就不要进去打搅别人了，听明白了吧？”
小谌吐舌头扮鬼脸。
……
次日下午临近2点钟，在城建学院的一间教室里，参加笔试的20多名报名者都来齐了。郝部长安排人力资源服务公司的4个专家，在教室里面监考。一一查验身份证件后，开始发试卷。
郝部长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则通知——
“通知：本次笔试，择优选取前5名参加面试。明天中午13时之前，将由集团人力资源部工作人员电话通知面试的时间、地点。未获通知者，即被淘汰。谢谢。”
人力资源部的4个工作人员都在教室外面监考，每两个人守一张门。
教室里面的20多名应试者发现，在教室里监考的4个人都是不认识的。万子峰也在其中参加笔试，他心想，昨天吃晚饭时，他的几个同学都说国企自己组织的考试肯定有黑幕，不可能公平公正的。他当时还不信，现在看这架势，证明自己的判断应该是对的。如果有黑幕，那集团总经理完全没必要公开选拔秘书，他自己内定一个有谁会反对呢？再说，对于一个兴州人来说，相水区的尹杰区长，万子峰是知道他的。就凭着对尹杰的信任，万子峰才报名参加竞选的。
万子峰拿到试卷，首先扫视了一遍题目：第一题包含有10道时政内容的填空题或选择题，这是要测试考试者平时对国家大事、国际要闻、社会动态的了解程度。作为一家大型国企领导的秘书，你总不能对天下时事漠不关心吧？嗯，没问题。
第二题包含有10道建筑行业常识题。这很合理，作为建工集团总经理的秘书，不可能对建筑行业一窍不通吧？那样的话，与同事沟通都有困难，又怎么能够履行职责呢？好在，万子峰已经在第五建筑工程公司办公室工作2年多了，这些常识题难不到他。
第三题则是写三篇应用文：一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和设想，起草一份150-200字的会议通知。二是写一份不少于800字的用于自我介绍及自我推荐的短文。三是以“国企改革再出发”为正标题，联系本单位实际，写一篇不少于1000字的议论文章（副标题由自己创作）。
万子峰看着试卷的第三题，心想，这才是考试的重点和难点。
这时，一位监考老师对大家说：“各位考生，大家请注意。试卷的第三题是分别写三篇文章，我现在为你们讲解一下文章的基本要求。第一篇是会议通知，大家要注意，一翅议的通知应该不能缺少几个要素，包括会议名称和内容、会议时间和地点等等。这是基本要素，其他要素由你们各人自由发挥。第二篇是写自己的，主要内容包括你的姓名、年龄、性别、职业经历，还有自己的性格特征、专业特长等等。大家写的时候既不要太谦虚，也不要太吹牛。第三篇是一篇言论，关键是要联系自己单位的实际情况来写，不能空谈。还有，大家要认真考虑副标题怎么定，我建议文章的副标题不要太空泛，而要能够界定整篇文章的议论范围。而且，副标题是不可或缺的，没有副标题的话，第三篇文章就是零分。另外，本场考试的时间十分充裕，不做严格限制，考完为止。所以大家要冷静，不要心急。好了，考试开始，祝你们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