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暗算恭王施援手

纳兰容若与容悦虽为表兄妹,可说过的话除去请安问礼拢共不超过二十句,故而容悦实在想不出纳兰容若相邀所为何事,虽想不出,总还是得回去听听。.

纳兰性德站在朱漆城门旁,一手扶着门上铜钉,眉心微蹙,似乎是在烦恼什么事。

“大哥哥找我有事?”容悦试探着问。

“也没什么……”他低低说道,“劳妹妹……代问翊坤宫主子好。”他温声道。

这话虽叫人摸不着头脑,倒也不违礼数,容悦悄悄打量过去,见他神色一如往常,遂笑自己多疑,笑道:“妹妹定当转达,也劳大哥哥代问大嫂子好。”

“多谢妹妹。”纳兰微微点头,面上神色有些尴尬,干笑了下,道:“妹妹快上轿罢。”

这一延搁,就落在了后头,容悦换了宫内的软轿,由宁兰、和萱伴着继续走。

才走了不远,只听一个公鸭嗓的内侍道:“两位可是钮钴禄家六格格的侍女?”

宁兰道:“正是我家格格。”

那边软轿便停了,和萱打起了帘子,宁兰掺她下轿来。容悦见那人身材清瘦,确有几分熟悉,应当是在慈宁宫见过,只是叫不上名字来。

“不知公公是?”

那人恭恭敬敬给容悦请了安,才道:“奴才是慈宁宫的内侍小赵子。”又道:“前些年打从南边贡上来几株磬口腊梅,一直都不开花,可巧今儿一早齐刷刷都开了,太皇太后高兴,叫了各宫主子去御花园赏花去,听说您要来,叫您也一道去呢,故而主子叫奴才来候着您的驾。”

容悦倒有些吃惊,又听那人道:“格格请。”说着一甩手中拂尘,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几株不开花的腊梅容悦是听说过的,前阵子姐姐还四处寻找花匠,这事倒不似作假。

想到这,容悦笑道:“公公稍等,我此行原本以为直接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拜寿,所以携带了许多贺礼,拿着多有不便,不知能否……容我的侍女先行送往慈宁?”说着望向和萱。

小赵子看了一眼和萱手中抱着的礼盒,点头道:“格格自便。”

容悦少不得叮嘱两句,重重握了握和萱的手,后者醒觉,猛地拽住她的手。

容悦微微一笑,收回手来,带着宁兰跟随小赵子往御花园去。

御花园毗邻顺贞门,远比慈宁宫要近许多,此刻园中梅花、水仙、迎春、瑞香、白玉兰、紫玉兰次第开放,别有一番韵致。

容悦却无半点心思欣赏,满脑子想着此事的蹊跷,太皇太后知道她能入宫并不稀奇,可平时叫她过去说话都是命苏茉儿前来,这个小赵子貌似并非重要人物,那么依太皇太后性格,怎么会随便派个人去请她呢?

况且今天还是圣寿节……想到这,她不禁停下脚步,正是因为圣寿节,宫中人多眼杂,御花园中很有可能会有闲杂人等。

想到这个关节,容悦确定,不论是否得罪太皇太后,她一定不能跟过去了,于是附耳叮嘱宁兰数句。

小赵子见她止步,问道:“格格快请吧,迟了怕是要遭太皇太后怪罪。”

容悦捏了捏宁兰的手,一手捂住腹部,紧蹙双眉,一脸痛苦的躬下身子。

一旁宁兰忙搀扶住她,冲小赵子道:“赵公公,我家格格身子不适,只怕见了太皇太后驾前失仪,也坏了他老人家赏花的兴致,还请您先行回禀太皇太后,待我家格格好些,再前去请罪reads;。”

她这话说的大声,意在引人注意。

那小赵子听她这话,竟露出几分焦急,容悦几乎就可以断定,此事定有蹊跷。

“太皇太后传召,岂能说推就推,格格也忒儿戏了,还是再忍忍,这便到了,到时候太皇太后见了您,再给您传召御医诊治,咱们才能脱开干系,否则,只怕连钮钴禄娘娘也要受牵连的。”那赵公公更是一迭声催促起来。

容悦连连后退,那小赵子竟要扑上来,宁兰呼道:“皇宫禁苑,你要做什么?”

容悦心道,此地已近御花园中部,若真有外臣在此处,看到他二人与一个太监扭作一团,难免损及自家名声,可仅凭她二人,擒住一个青年太监绝非易事,只好先使计拖延,指望和萱已找到姐姐,尽快来施救,于是道:“赵公公莫急,实在是我此刻腹痛难忍,可否容我缓上一缓。”

小赵子狐疑的看了看她,见她额头汗珠如黄豆般,其痛苦不像装的,犹豫着答应休息一会子。

容悦悄悄拔下嵌赤金绞丝灯笼簪在手里,那内侍刚好一回头收在眼里,心中了然,五官狰狞变形,容悦和宁兰到底是女子,大为惊骇。

那人伸手擒向容悦,却被宁兰斜刺里刺过一根尖利的银簪子,岂料那人竟懂些拳脚功夫,一闪身避开,反手擒住宁兰手腕,容悦大骇,撤足后奔,却因宫鞋难行,崴了脚,摔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噗噗裂空之声,一枚石子击中小赵子腿弯,后者一下子跪倒在地。

紧接着一个身影极快闪至身前,一记铁拳击出,那太监摔倒在地,吐了一口鲜血,竟硬生生被打落两颗牙齿。

那青衣人接着栖身上前擒住那太监肩膀,咔一声,卸了他一臂,再去捞他另一只臂膀。

那太监也非等闲,左腿跪地,一个旋身,右腿横扫。青衣人纵身一跃,却也放开他臂膀。

小赵子突然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向容悦,青衣人一惊,栖身过去,将容悦护在身后,却给小赵子让出一条生路。后者急忙夺路逃命。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青衣人见小赵子跑远,才扶起容悦,声音中难掩担忧,又带着两分焦急:“你不知皇兄要带群臣来此赏花,所有女眷都在慈宁花园吗?”

容悦看清那人面孔,原是顺治爷第五子,钦封了和硕恭亲王的常宁。

三藩之乱他请命去前线争战,太皇太后心疼孙儿本不允准,奈何他竟一连在慈宁宫外跪求两日,太皇太后没法子只好答允了他,在宁南靖寇大将军多罗顺承郡王勒尔锦麾下听命,这时节回来定是为了太皇太后的万寿节了。

容悦惊魂未定,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张了张嘴,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常宁问一边上的宁兰:“还能走吗?”

宁兰到底胆大一些,点点头,道:“能!”

“众臣此刻怕已在园中,你必须赶紧离开这,若叫人看见,这辈子都成笑话了。”常宁说着搀扶容悦离开。

怎奈容悦方才崴了脚,花盆鞋也不便行走,常宁一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转头冲宁兰道:“跟上!”

他自小在后宫长大,这御花园更是蹿来跳去,熟悉程度堪比自家后院,捡那僻静荒疏之处走,想是抄了近路,不多时,便见排排朱红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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